朱治平QQ空间里的献血照片。

　　1月25日，在离春节还不到一周的时候，32岁的志愿者朱治平撒手人寰。这名在宁波北仑霞浦街道开早餐店，志愿服务时间超过2000小时，累计献血达18400毫升的热心青年，在刚回到老家陪爸妈吃过一顿晚饭后，突然离开了人世。

　　根据当地医院的判断，朱治平的死因是心跳骤停。这个简短的解释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无法接受。

　　第二天，哥哥替他更新了QQ空间：“我累了，我永远地去天国休息了。”

　　志愿者们为他开了网页怀念他，有人留言说，朱大哥一路走好，你没有做完的事，我们来做。

　　1 颇有名气的早餐店

　　１月２４日早晨，朱治平和妻子比平时晚起了３个多小时。这是他们从去年春节以来的第一个懒觉，因为那天他们准备回老家，早餐店没有开。

　　这家小小的早餐店开在北仑霞浦街道陈华浦社区居委会旁边，不到２０平方米的空间被隔成了两部分，前面是摊点，后面是生活区，一张小小的床上挤着夫妇俩和他们８岁的儿子。孩子早上睁开眼，破天荒地看到父母还在身边，惊喜地叫了起来。因为在平时，夫妇俩早上３点半就起床了。

　　这家早餐店没有名字，却颇有名气。

　　在２０１２年北仑团区委根据志愿者的真人真事改编而成的纪实微电影《青春导航》中，故事就是以朱治平的早餐店为线索展开的。每天早上３点半，孩子还在睡梦中，这里昏黄的灯光就亮起来，灶上的一层层蒸笼已经冒着袅袅热气，朱治平熟练地切着葱花，妻子揉着面，很快，葱油饼已经在平底锅上摊开，闪着诱人的光泽……

　　这就是朱治平每天的开始，因为起得早，他每天睡的时间特别少。事后他的双胞胎哥哥朱治业回忆，伤心地感慨：“他睡得太少了。”

　　朱治业说，弟弟其实挺不容易的，１９岁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２００４年来到宁波。他挺有想法，在工厂里做了几年操作工后，开始自学编程，因为他觉得这比做操作工有前途。好不容易学出来，干了两年后，他决定辞职，自己出来做早餐生意。

　　“他说，在企业工作，上下班时间定死了，又常常要加班，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参加志愿活动了，还是自己做生意好，还可以带着老婆一起。”朱治业说。

　　朱治平的早餐店生意很好，陈华浦社区居委会主任助理张晓燕说，每天来买的人很多，有的社区工作者天天在那儿吃，味道的确不错。其他不少志愿者，也都是这里的常客。微电影中的人物，也都和朱治平的早餐店有过交集，他们对小笼包和葱油饼的味道印象深刻。

　　夸朱治平手艺好的，还有霞浦上阳敬老院的老人们。他们已经不记得朱治平来过多少次了，大家都对这个戴着眼镜，不爱说话的小伙子印象很好。７０岁的蔡老太清楚地记得，朱治平有一次带来过月饼，一次带了包子，还有一次是饺子，都是他自己做的，“月饼是豆沙馅的，带过来的时候还热乎着，那味道真是好。”

　　１月２４日起，早餐店就暂停营业了，大家知道朱治平回家过年去了。但谁也没想到，那些热腾腾的小笼包和葱油饼，那些带给许多人温暖的好味道，从此只能在记忆中寻找了。

　　2 再见成了再也不见

　　朱治平的老家在安徽池州的农村，父母６０多岁了，身体都不太好。前一段时间，父亲脑溢血住院了几天。朱治平归心似箭，他早早地打点好行装，并给爸妈各买了一件外套。他几天前就和哥哥朱治业说好了，这一天赶回老家，陪爸妈吃个晚饭。

　　隔壁开小卖部的老板说，这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朱治平看起来有点憔悴，但表情是兴奋的。他说，忙了一年，终于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他们相互拜了早年。８点左右，朱治业开着向公司借的车来了，他们把行李搬上车，笑着挥手告别。

　　上车后，朱治平打开手机，挨个儿给朋友们打电话告别。有人觉得这不太像他的作风，但没有人会往坏处想。

　　“我们有同事在８点１０分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大家都知道他回老家了，叫他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他实在太累了。”张晓燕说。

　　除了志愿者外，因为热心公益，２０１２年朱治平被聘为陈华浦社区融合性社会组织副会长，主要服务辖区外来务工人员，每月拿１８００元补贴。

　　每天早上９点多，打理好早点店的生意后，他就到社区上班，处理外来务工人员的相关事宜。办公室很简单，工作证还放在电脑桌上。在张晓燕的眼里，外来务工人员的工作事情一大堆，求职、生育、孩子上学，这些伤脑筋的事他都能处理好，年前，还把辖区多数外来务工人员家庭都走访了一遍。“都是晚上去，弄得还挺晚。”

　　从社区门口走进大厅，看到两只灯笼，同一办公室的邬中祥心里会泛起一丝酸楚：“这是小朱挂上的，这可能是睹物思人吧。”

　　邬中祥说，朱治平走之前还给他推荐了一本书，叫做《浙江省人体器官捐献故事集》。“小朱说里面的故事挺打动人，如果有机会他也愿意献出生命礼物。只是，走得这么急，谁也想不到。”

　　其实，过去的１０年里朱治平一直在捐献“生命礼物”，他是有名的献血明星，曾拿过无偿献血国家金奖。根据市献血办的记载，从２００５年６月起，他已累计献血２６次，总量１８４００毫升。

　　２０１３年５月，朱治平参加了一次造血干细胞移植的科普讲座，讲座一结束，他就当场报名，接受了采集血样检测，成为骨髓库中的一员。

　　去年１２月２４日，朱治平献了生前最后一次血。他在ＱＱ空间里写着：“圣诞礼物！今天差一点不能献了，一项指标高了点。后来又查一次，ＯＫ＾ｏ＾！”

　　邬中祥还记得，朱治平离开宁波的前一天还在上班，下午５点多才下班。他有点内疚地请了假，说后面几天不能来了，然后再见。“没想到这再见却成了再也不见。”

　　3 做志愿服务他很快乐

　　朱治平还在ＱＱ上和朋友们道别。当天９点５０左右，他回老家途中经过杭州湾跨海大桥海景平台的时候，兴奋地拍了照片上传，然后留言：“在路上，回头见亲们。”

　　一天后，当北仑志愿者协会疾控宣传大队队长冯波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２００８年，她第一次见到朱治平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年，她刚刚任队长，按名单短信通知了队里的志愿者参加一个活动。那天是工作日，最后来现场的志愿者只有三四个。

　　“你好，我是朱治平。”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戴眼镜，看上去有点腼腆，像个大学生。后来的活动，只要一个电话，朱治平都是随叫随到。结核病防治知识宣传，急救常识演戏，人口普查入户调查……他一个不落下，有时会忙到很晚。

　　知道他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做早点，冯波多次提醒他，别那么辛苦，别太累了，中午多睡会儿午觉，可他每次总是笑笑，说吃得消，没问题的。

　　“我们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我们怎么想得到，他真的会吃不消，他那么年轻。”副队长文华刚回想起来，觉得很伤感，大家都觉得朱治平就是个不倒的硬汉，特别是在每年的女排赛季。

　　在文华刚的印象中，朱治平几乎每一场女排赛事都会参加赛事服务，一个赛事往往有三四天时间，每天早上８点半，做好早餐准备后交给妻子经营。他骑着电动车赶往北仑体育馆，从上午９点到晚上八九点，朱治平在赛事现场来回巡逻，一天下来，围着排球场不知要转多少圈。

　　去年的Ｘ－ＣＡＴ摩托艇大赛轰动全国，但很少有人知道，赛事成功的背后有一群默默无闻的志愿者在辛苦付出，朱治平就是其中一员。北仑志愿者协会专职工作人员张芳芳介绍说，朱治平每天８点坐班车去赛事现场（梅山湾春晓堤坝处），准备午餐、饮用水，将这些物资运送到看台区各个志愿者服务点。整个看台区有１．５公里，朱治平和队员们就是这样抬着装满午餐的食物箱子穿梭于看台之间，一天要走个十几遍。那些天，他依然是凌晨３点多就起床了。

　　“他真的是太累了。”朱治业回忆说，即便在回老家的车上，弟弟说的也都是志愿服务的事儿，他一直动员家人一起参加志愿活动。

　　在朱治业的印象中，弟弟在２００５年献血之后认识了一些志愿者，然后加入了组织。虽然活动占用了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但他感觉很快乐，很充实。“他说我在北仑没什么熟人，加入组织后多了很多朋友，感觉被这个城市接纳了，挺好的。”

　　4 美梦戛然而止

　　因为公事，朱治业去上海绕了一下，回到池州家中已是２４日晚上６点半，父母喜出望外，早就做好了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团圆饭。他们在饭桌上聊了很久，说的是这一年的变化。

　　其实对朱治平来说，这一年变化挺大的。为了让孩子顺利进入小学，他在年初咬咬牙，按揭买了一套６０平方米左右的房子，贷款４０多万元。

　　“这么多钱，真敢借？”朱治业说，当时朱治平就是笑笑，说加把劲，总能还上。

　　朱治业明白，弟弟是一心一意要给妻儿一个像样的家。朱治平的妻子也来自安徽，他们是在北仑一次青年联谊会上认识的，两人在做游戏的时候对上了眼，活动结束出门正好遇上下雨，朱治平拿外套给她披上，两人就走到了一起。妻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后来儿子出生了。孩子很懂事，不到５岁就会自己穿衣刷牙洗脸，因为爸妈要忙完早餐才能送他去上幼儿园，他天天都迟到。

　　房子买了，但他们还是住在早餐店后面，因为新房租出去可以还部分按揭。此外，他们又去学了各种特色面条，除了做早餐外还做午餐和晚餐，这样一来，两口子就更忙了。

　　朱治平不敢给自己放长假，走之前他还托冯波在网上买了正月初八回宁波的火车票。１月２２日，几个志愿者聚了一次。朱治平当时说，来年可能更忙，一定要加把劲好好干。

　　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可２天后一切戛然而止。

　　朱治业回忆说，那天午夜，他听到弟妹在哭喊救命，冲过去一看，弟弟脸色青紫，口吐白沫。他赶紧下去开车，再上来背弟弟时，已经人事不清了。

　　冯波听到这段经历时眼泪又出来了：“他会心肺复苏的，给别人培训了很多次，可怎么就没想到教一下自己的老婆呢。”

　　张芳芳是第二天上午知道噩耗的，朱治业拿弟弟的手机打了另一个志愿者的电话，说弟弟没了。那个志愿者根本不信：“快过年了，你开什么玩笑？”

　　生龙活虎、不知劳累的朱治平怎么就猝死了呢？但挂了电话后，他想想觉得不对，又打给张芳芳核实。

　　张芳芳立刻给朱治平打电话，过了好久，终于有人接了。她兴奋地叫起来：“没事吧你？回家了也不报个平安。”

　　当她确认电话那头真的是朱治业而不是朱治平的时候，张芳芳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记者 樊卓婧 程鑫 杨江 通讯员 金旭孟 袁佳翊 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