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志 农历正月十一的清晨, 象山县,大徐村。 空寂的四野,传来阵阵鞭炮和锣号的声音, 一只云雀尖叫着, 从挂满冰凌的松枝间, “呀”的一声冲向铅灰色的云霄, 留给视线中一个别离的背影。 这大地已铺满了冬日的枯草, 空气中还弥漫着辞旧的味道, 是谁不和时宜地奏响了乐曲? 这是一支悲伤的曲子, 仿佛在喃喃自语,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远行? 这是一群悲伤的人们, 在这条冰雪覆盖的村道上, 不安地行进着,当着泪雨纷飞。 他们固执地以为这最古老的痛楚, 必定会到达天国里的每一个角落。 究竟,是谁在天使的阵营里倾听? 倘若我呼唤。 如果,这世上有永恒。 永恒,是因为人们希望这一刻静止。 静止的这一刻, 属于一个叫徐祥青的人。 在四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东海之滨,礼孝人家, 大徐村远近闻名的“活雷锋”徐振伦家里, 传出了清亮的啼哭声。 徐祥青, 这个不平凡的生命奏响了人生的第一个音符。 人之初,性本善。 孝于亲,所当执。 人,为什么活着? 很多人为此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 在徐祥青这里, 是从儿时的《三字经》中开始了答案的寻觅。 在中华文化5000多年的历史长河里, 孝的故事源远流长、泽被千古, 成就了一代又一代华夏人的启蒙教育。 远古舜君,孝感动天, 文帝刘恒,尝药侍母, 晋人孟宗,哭竹生笋, 琅琊王祥,卧冰求鲤…… 孝,是文之本,孝,是礼之始。 孝,更是徐祥青生命的直觉。 尽孝,不是一家一姓的孝, 不是一时一地的举手之劳。 徐祥青的孝,是做人民的孝子。 人之本义,也许就在于此。 1985年,徐祥青参军入伍,每月8元钱津贴。 第一个月, 8元钱一分不少,全都寄给了村里的老人阿富公。 第二个月,依然是8元, 第三个月…… 直到一年后,阿富公安然离世。 1990年,徐祥青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一次处警,报案的老人蹲坐在泥地里失声痛哭, 一张100元的假币,夺走了他三个月的卖菜收入。 徐祥青,默默地收起假币,拿出100元钱, 告诉老人:你看错了,这张钱是真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大徐村的老人们多了一个儿子。 人们忘不了, 你编织的那些美丽的“谎言”, 这是镇里发的老人过节费, 这是咱家淘汰下来的电视机, 这是村里组织的免费旅游…… 人们忘不了, 一次回老家过年,你看到山路崎岖,就一趟趟地把路过的老人背回家。 那一年,遭遇台风侵袭,你光着膀子,一次次在风雨里搬运救灾物资。 每一回带老人旅游,你鞍前马后、忙前忙后,把每一个细节做到极致…… 人们忘不了, 你的穿旧了的警服里面,藏着的那颗金子般的心; 你的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是永远不会褪色的笑容; 你的并不强壮的臂弯里,牵扯的总是老人的期盼。 在这人世间, 有人坚守理想, 有人醉生梦死, 有人安贫乐道, 有人自我放逐。 活着,人们以不同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价值。 徐祥青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时刻, 也没有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 但他却在一件件小事中,找到了人生的坐标。 以至孝为纵线,以时间为横线, 徐祥青的人生,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平面。 可是,时间却成为最大的魔咒。 谁也不曾料到, 2013年的11月,一纸医院诊断书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徐祥青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那时候,他还正在为老年食堂的筹建忙个不停, 钱不够用了,但施工可不能断, 门口的那条路不平整,要修补; 那时候,他心里还惦记着村里的两位孤寡老人, 每人家里要送去500元钱, 屋子里太乱得空收拾一下; 那时候,一次普通的体检, 一下子夺走了他灿烂的笑容, 曾经如此阳光的徐祥青,再也没有回过大徐村。 他已不能行走, 他已不能言语, 他已不能呼吸, 他已不能行动。 可他,还有爱。 人,为什么活着?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在柯尼斯堡,是康德墓碑上的两句箴言, 在塔希提岛,是金色斜阳里的三个问号, 在汨罗江畔,是凄风苦雨中的萧瑟诗篇, 在龙场驿站,是林间月影下的苦苦追问。 祥青说,这很简单啊! 子欲养而亲不待。 祥青说,尽孝道要趁早;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祥青说,老人需要更多关怀时间; 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 祥青说,要想到老人的心里去。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回答。 如果,这世上有永恒。 永恒,是因为人们希望这一刻静止。 静止的这一刻, 属于一个叫徐祥青的人。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 徐祥青的支点,在哪里? 这是2014年2月5日的16时40分, 时间在此刻停顿, 停顿即成为永恒。 世间再无徐祥青, 世间永留徐祥青。 长篇人物通讯《徐祥青》 详见15~1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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