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府城隍庙旧照

城隍庙暖阁旧照

　　“你来了么”，这是早先宁波城隍庙进了大门高悬在神像上的一块匾额，俯视着来来往往的众人。

　　岁月风霜之下，这样的旧匾和城隍庙里的神像菩萨，乃至许多建筑格局一起被改造，没了踪影，换了模样。

　　今年，宁波要再一次修缮城隍庙，并希望恢复到1884年清末年间的样子。

　　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市民，对城隍庙有浓浓的感情。一些老宁波人说，希望这次修缮，能把城隍文化做足，还百姓一个真正的城隍庙。

　　这次修缮要尽量恢复到1884年的样子———为什么是那一年？

　　这是131年前留在上海《申报》上的一则报道，让百年后的我们恍若置身火灾现场：

　　“五月初一晚七点余钟时，宁波府城隍庙大殿上突然火起，守庙人等并不出外呼救，亦不舁城隍神像出庙，但皆从后门逃走。附近居民皆欲赴救，无如庙门闭不得入，于是槌碎庙门入视，则势已燎原，延及后殿。迨各处水龙、洋龙以及文物官员赶到，不可收拾矣，约焚两点钟之久。大殿三间两弄、后殿五间、台亭一座、东西看楼，共为焦土。惟后殿东西墙外之余屋以及大殿下东西两廊皆赖各水龙竭力浇灌，得未延烧。”

　　城隍庙后来的故事就是从这场大火开始的。

　　一年后，也就是1884年，城隍庙开始了又一次的重建。3年后的12月14日，城隍庙修缮告成。而今年这次修缮，就是要恢复到1884年重建时的繁盛景象。

　　因为那是宁波城隍庙迎来的历史上又一次鼎盛的时刻。当时的记载是“至进香游玩者，熙来攘往，络绎于途，达旦通宵，肩摩毂击”。

　　直到今天，宁波城隍庙依然是国内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府城隍庙之一。

　　城隍的等级，分为都、府、州、县四级，宁波城隍庙是“府”这一级体量最大的，而名气更大的上海城隍庙，只是“县”级。

　　甬上研究城隍文化多年的林宇镇说，郡庙的建筑堪称清代官式制作与浙东地方建筑工艺相结合的典范。既有官式制作的规模与大气，又处处显示地方工艺的生动与精致，比如各进斗拱、藻井、墀头、牛腿、栏杆等均采用宁波朱金漆木雕和螺甸嵌镶，在当时即被誉为浙东一绝。

　　宁波城隍庙里供奉的是谁

　　？

　　宁波人都爱逛城隍庙，但并不是很多人都搞得清楚这宁波的城隍庙里供的到底是谁。林宇镇告诉记者，宁波的城隍神，是一位与宁波并无关系的异乡人———设计救出刘邦的汉将纪信。

　　楚汉战争时，项羽围刘邦于荥阳城内。纪信假扮汉王刘邦投降项羽，救出刘邦，自己则被项羽杀死。

　　林宇镇说，宁波百姓觉得纪信功高盖世，神威无比，因此把这名出生在陇西、建功在河南，与宁波并无关系的异乡人奉为自己的保护神。

　　城隍庙有点特殊，它供奉属于城市的守护神，所以每个城市供奉的城隍神可能不一样。

　　比如，杭州供周新，苏州奉黄歇，济南拜杨学文，上海敬秦裕伯，绍兴的城隍神为庞玉，而宁波的城隍神是纪信。

　　宁波奉纪信为城隍神，最早的记载见于宋代赵方时的《宾退录》：“神之姓名具者：镇江、庆元（即宁波）、宁国、太平、襄阳、兴远、复州、南安诸郡，华亭、芜湖两邑，皆谓纪信。”

　　纪信与宁波虽无夙缘，但一直深受宁波百姓的崇敬。林宇镇说，宁波城隍庙一直来不仅香火鼎盛，而且歌功颂德的匾额和旌旗遍布，以前碑记都有赞颂“宁郡城隍尊神，聪明正直，夙著灵异”。

　　从1884年至今，城隍庙经历了怎样的岁月风霜？

　　这次修缮的蓝本要恢复到1884年的样子，即是说岁月风霜之下，现今城隍庙的模样已与那时发生了很多变化。

　　1928年冬，破除迷信打倒菩萨风起，矛头直指宁波府城隍庙。大殿上的城隍菩萨和后殿的城隍娘娘被拖倒，庙内的所有神象一一击毁。直至1931年宁波废市并县之后，城隍庙菩萨才得以重塑还原。

　　1964年，宁波再次掀起群众性的破除封建迷信运动，城隍大小菩萨再次倒在重锤之下，并且城隍神从此一去不返，殿宇壮丽的城隍庙，成了无神的空庙。

　　城隍庙随即被改成了“科学宫”，大殿上办起了反迷信展览会，戏台成了“天文馆”。

　　后来城隍庙又变成了生产医疗设备的小厂，大殿成为车间。原来的前东西厢房在解放后被拆除后，翻造成了仿古建筑，民乐剧场进驻。而后殿东西偏殿和东西厢房也是多次改建，后来开成了商铺，墙面遭到开放式破坏。

　　“现在年纪轻一点的宁波人，对城隍庙的印象只剩下小吃城。而这并不是城隍庙本来的文化功能。”海曙区文物管理所所长裘燕萍告诉记者。

　　而这次修缮就是希望还城隍庙本来的样子。“城市崇拜通过城隍来表达，城隍是城池之神，也是一座城市的庇护神，正如雅典娜神庙之于雅典城。”宁波文化学者周时奋在其著作中这么说。不过，城隍庙是公庙，全城人都是它的庙脚，因而它又成为城市的公共空间。

　　这次修缮就是希望保留这样原汁原味的城隍庙。据悉，城隍庙将恢复城隍庙祭祀、祈祷、庙会等庙宇功能，成为一个集文化展示和民俗文化旅游于一体的场所。

　　恢复到1884年的样子———依据什么来参考？

　　没有人见过1884年的城隍庙，靠什么来恢复修缮？文物修缮要遵循原真性的原则，拿什么来保证原真性？

　　为了找到城隍庙最初的模样，同时也是为维修提供史料依据，城隍庙区域改造领导小组办公室和设计单位专程跑到上海市档案馆。

　　海曙区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陈建东说，当时《申报》在宁波设有记者站，我们猜测说不定会有相关报道。

　　《申报》不仅恰好报道了宁波城隍庙，还准确记录了1883年的大火、1887年郡庙建成时的情况。前面引用火灾的一段，就是其中的一篇，清清楚楚地描写了城隍庙大殿、后殿等区域的格局，还让大家知晓了城隍庙原来还有当年逃生走的“后门”。

　　还有一段记载也很珍贵：“宁波郡庙告成，择吉开光。大门内东之怀棠祠西之痘神殿，陈列各玩器，商彝周鼎，古翠斑斓，疑非人世间物。”

　　“现在前东西厢房位置已经翻建别的建筑了，这段文字一出来就非常明白说明，原来的前东西厢房就是怀棠祠、痘神殿。”

　　裘燕萍说，我们还在民间广泛征集史料，搜集到了近50张老照片。

　　裘燕萍告诉记者，我们还请来了参与1984年郡庙修缮的工程负责人和技术人员以及当年进驻的商业经营者和城隍文化的研究者，回忆当时的情景。他们帮我们回忆了不少有益的细节，比如戏台的屋面筒瓦规格，比如大殿与后厢房、后殿等门的方向位置，还有神像的模样和位置等。

　　城隍庙“你来了么”匾额———这是什么意思？

　　在老照片中，裘燕萍还发现了更多有意思的细节。比如，城隍庙原先一进大门，两侧是有神像的。而上面还有诸多匾额，其中就有“你来了么”、“也有今日”、“为善必昌”、“善恶分明”等。

　　“你来了么”、“也有今日”是什么意思？裘燕萍说，因为城隍庙中供奉的是城隍神，作为城市的保护神，城隍神除了保国佑民，还监察功过，剪恶除凶。而作为普通老百姓，面对洞悉一切的城隍神，自己为善还是做恶也逃不过城隍的双眼。

　　行善的人即使不说，城隍神也要褒扬；作恶的人即便百般掩饰，城隍神也必定会惩罚。所以，城隍庙里往往有警语用匾额表达出来。

　　“你来了么”等横匾高高在上，俯视着每一个人，潜台词无非是在这里什么事都隐藏不住，经常检点自己是必做的功课，你的所作所为敢不敢面对城隍的评判？坦荡的人，在拜过城隍后，面对这一喝问，可以坦然地说：“我来过了！”

　　现场勘测、文献记载、历史影像、民间回忆为此次负责工程设计方案的浙江古建设计研究院提供了丰富可信的依据。该院工程师沈国民说：“好在现在的建筑总体上格局完整，中轴线保存较好，此次修缮会坚持技术手段的可逆性和最低干预原则，以保护文物建筑及环境的原真性为主，适度合理利用，彰显其文化内涵。”

　　征求市民意见之后，大多数市民赞成取消东西侧开商铺，而将之完全封闭，使得城隍庙成为相对独立的整体。专家和其他相关的意见正在进一步征求中，而最终的方案也有望下月出台。预计修缮工程今年下半年开工，预计最快明年下半年完工。

　　记者 张昊 通讯员 朱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