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 任山葳

　　“你知道火是谁放的？”

　　“不知道啊。”

　　“着火时，你是不是就在现场附近？”

　　“不在啊。”

　　犯罪嫌疑人王某每回答一个问题，鄞州公安分局民警袁兴都会扫一眼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数据。

　　短短10个问题，袁兴问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他走出房间，冲早就等在外面的集士港派出所刑侦中队副中队长王泽点点头：王某在说谎！　　

　　记者 张贻富 石承承 通讯员 孙权辉 任巧露 

　　现场：“火场逃生”的送货单

　　７月２５日中午１１点半左右，位于鄞州集士港新后屠村周家花园的两间房子突然起火。

　　这是两间砖瓦结构的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田中央，总面积６４平方米，是做油漆生意的重庆人杨先生以每年４０００元的价格租来做仓库的，里面堆满了丙乙醇等油漆材料。

　　火灾发生时，杨先生正在外面送货。等他闻讯赶来，两间房子几乎完全被烧毁。

　　因为知道丙乙醇易燃，杨先生平时从不在仓库附近用明火。那好端端的，两间房子为何会起火呢？

　　一开始，杨先生也没有怀疑的方向，直到他在房子门口附近找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塑料袋。

　　塑料袋鼓鼓囊囊的。杨先生打开一看，里面厚厚一摞竟然都是送货单，那是自己原先散乱放在房间桌子上的。

　　而那张桌子，早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看起来，是有人在火灾发生前把送货单拿出来。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纵火？

　　带着心中的疑团，拎着送货单，当天下午１点多，杨先生到集士港派出所报案。

　　监控：尾随而行的“同行”

　　眼前这摞“火场逃生”的送货单，让杨先生联想到了上午送货时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是中午１１点左右，他到位于鄞州高桥大红鹰学院附近的一家科技公司去送货。在那里，他碰到一个也是做油漆生意的同行王某。     

　　杨先生说，虽然是同行，但彼此间并不熟悉，他甚至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顶多只能算是眼熟。     

　　在同一家公司遇到同行，杨先生以为对方也和这家公司有业务往来，可问了公司的人，却说并没有这回事。     

　　看似一场偶遇。却因为半小时后发生的火灾，而变成了令人生疑的巧合。

　　通过调取从杨先生租的仓库到送货的科技公司的视频监控，民警发现：王某的家就在杨先生从仓库出发到科技公司的路上。火灾发生当天，杨先生开车经过王某家后，王某就骑着电瓶车一路尾随他到了科技公司。

　　民警说，当天中午１１点０９分，王某曾经出现在他家到仓库路上的视频监控中，而他出现在下一个视频监控画面中的时间是１１点３０分。而正常来算，这段路骑电瓶车只需要６分钟。     

　　同时，第二个视频监控到仓库的距离只有３分钟的路程。     

　　王某的嫌疑越来越大。经过前期准备，８月６日早上６点半，民警把刚刚睡醒的王某从家里带到了派出所。     

　　当然，不出意外，王某矢口否认是自己烧了杨先生的仓库。

　　测谎：一个半小时的“对话”

　　民警第一次找王某来问话时，袁兴已经做好了给王某测谎的准备。

　　测谎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进行，里面只有王某和袁兴两个人。袁兴说，这也是为了避免测谎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

　　在得知要进行测谎时，王某嘴巴很硬：“测就测，我又没做过。”可在他走进房间，房门关上的一刹那，袁兴还是留意到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王某的指尖、胸口和手臂皮肤上各连着一个传感器，通向袁兴的电脑。

　　“其实，测谎就是通过外界因素去触动人的心理痕迹，使其本能地产生微妙的生理反应，包括皮肤电阻、呼吸、血压、心跳、手心汗液分泌程度等。”袁兴说。

　　为了这次测谎，袁兴在详细了解案情后，设计了四组共１０个问题，包括相关问题和无关问题。

　　“相关问题，都是跟案件本身有关，而无关问题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比如被问话对象的年龄、家庭住址。”袁兴说，四组问题是穿插提问的，目的是为了让被测谎者放松警惕。

　　每问一个问题，袁兴都会扫视一下显示器上的数据。

　　袁兴说，测谎过程中，王某虽然努力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但身体一直动来动去，不难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尤其是当被问到“你知道火是谁放的？”“着火时你是不是就在现场附近？”等和案件相关的关键问题或细节时，电脑上显示，王某的各项生理反应都会出现剧烈的波动。

　　袁兴说，王某回答不知道火是谁放的，因为明知是自己干的所以心虚，一说谎就会出现心理波动。同样，他说自己没有出现在火场附近，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警方已经掌握证据了，所以他的谎话一出口，在测谎仪面前就露馅了。

　　虽然只有区区１０个问题，但测谎过程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袁兴说，所有问题都会被打乱次序反复提出，目的是为了确认测试的结果。

　　在测谎后的谈话中，袁兴问王某：既然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撒谎？

　　一直表现得很倔强的王某陷入了沉默，这也让袁兴更加确定测试的结果。

　　真相：糊涂的市场竞争

　　虽然测谎仅仅是一种侦查辅助手段，但有助于民警确定侦查的方向和目标，也能对被测谎者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从测谎的房间里出来，面对王泽，王某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我要赔他多少钱？”

　　“有戏，要交代了。”王泽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王某一家四口都在宁波生活，他的妻子没有工作，全家的经济来源就靠他一人。原本他是卖菜的，两三年前，他将好不容易攒下的１０万元都投资做油漆稀释生意。

　　王某卖的油漆是每公斤９元~９．２元，而杨先生卖的油漆却只要每公斤８．６元~８．８元。物美价廉，自然吸引消费者。因此王某的生意一落千丈，收入锐减。

　　王某气不过，打算给杨先生一点教训。

　　事发当天，王某先是一路尾随杨先生，确认他在送货后，偷偷返回到仓库，踹开门，将散乱放在桌上的送货单，装进塑料袋，拎到屋外，接着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扔进窗户……

　　既然是泄愤，又为何要将送货单拿出来呢？

　　据王某自己交代，没有了送货单，杨先生就没办法收钱了，这样损失太大。而自己只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不想做得太过分。

　　实际上，杨先生的价格比较低，是因为他打包卖油漆和稀释，价格自然有优势，并非刻意抢王某的生意。

　　一时的糊涂，让王某犯下大错。

　　目前，王某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延伸阅读

　　测谎技术

　　测谎技术就是指根据实际案情，用事先编好的题目向被测试人提问，使其形成心理刺激，再由仪器记录被测试人的有关生理反应，通过对其生理反应峰值数据的分析，了解被测试人对所提问题“是与否”的对应关系。

　　意大利人龙勃罗梭被公认为是测谎技术的鼻祖。１８８５年，龙勃罗梭利用现在的生理测量仪器，通过测量脉搏、血压变化的方法来辨别谎言。

　　世界上公认的第一台专用测谎仪是美国加州警察局的拉森和基勒两人于１９２１年研制成功的，首先应用于加州伯克利市一宗盗窃案的侦破，并取得成功。此后，测谎仪在美国的警察机关、保安部门、私人侦探所得到广泛使用。

　　１９９１年，中国第一台测谎仪通过了公安部组织的专家鉴定。

　　测谎仪是“多参量心理测试仪”的俗称，它是一种心理测试仪器，工作原理是人在说谎时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定的心理压力，而这种心理压力又会引起一系列的生理反应，如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手掌出汗、体温微升、肌肉微颤、呼吸速度和容量略见异常等，由于这些生理反应是受人体植物神经系统控制的，所以人的主观意志很难改变。

　　有经验的使用者总要设计好提问程序，为此，测谎者必须对被测谎者先作摸底测试，掌握被测谎者某些生理指标基础水平是多少。最简单的是通过皮肤电反应进行测谎。

　　实验证明，预测时的机体电阻为４０欧姆，而在紧张、惊惧、混乱中的机体电阻分别为１２８４欧姆、８４６７欧姆、７４０欧姆。然后再提出一系列问题，把前后的数据加以分析综合，作出判断。因此编制测谎程序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工作，绝不是任何人随便提问都能发现问题的。

　　宁波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民警杨忠，在业界被称为“甬城测谎第一人”，周边城市也常常请他去测谎、侦破疑难案件。１０多年来，经杨忠测谎的对象接近２０００人，因此破获的案件超过５００起。

　　杨忠说，无论是刑事还是民事案件，一个做过特殊事件的人，总会长久保留记忆，比如杀人场景，比如大额借款、还款的场景。当心理痕迹被外因触动时，人就会本能地产生生理反应。测谎仪就是通过检测人的皮肤电阻、呼吸、血压等生理指数，来确定被测人的生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