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生病前的黄祈博看上去身体健硕。 ②对黄祈博的母亲来说,他曾经与儿子最远的距离,不是一个在慈溪,一个在美国蒙哥马利市,而是一个躺在骨髓移植的隔离病床上,一个只能在病房外焦急地彷徨守候。(受访者供图) ③如今,黄祈博每天在家休养,看看书,拉拉二胡,练一会儿素描,仰望窗外的蓝天。 记者 王鹏 摄 20岁之前,他是个阳光男孩。 他酷爱石头,少年时代的梦想,是做一名珠宝鉴定师。 20岁那年,他被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医生说,如果不治疗,最多只能活两个月。 如今,他用顽强的意志挺了过来,身体基本康复,还写下了长篇纪实文学《浴火涅槃》。 一个晴好的午后,黄祈博爽朗地招呼我们进屋坐坐。他语速轻快,思维敏捷,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曾经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 只有那略显消瘦的身材,与手臂上暗红色的排异皮疹,像是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创痛。 记者 陈也喆 爱石头的男孩 走进黄祈博的家里,除了摊开的素描本,上了松香的二胡,放在地上的哑铃,还有橱柜里林林总总的小石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孩喜欢上了石头。也许是小时候偷戴过母亲的首饰,也许是地理课上老师对石头惊艳的描述,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公园里捡来的,小池边淘来的,形状迥异的石头,他都喜欢。放在家里,细细地看,小心地摩挲。那些石头纹理中隐藏的秘密,仿佛永远也探究不尽。 在慈溪中学毕业后,父母问他以后想做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珠宝鉴定师。 2011年,黄祈博前往美国亚拉巴马大学,攻读地理专业、地质专业珠宝方向的双学位。 闲暇的时候,他依然疯狂地迷恋石头,去美国自然公园淘化石,跟考古系的同学一起寻找动物化石。 那段时间,他热衷于研究恐龙化石,常常一个人在密不透风的地质实验室里,一关就是一天。分析化石的成分,再用各种化学药剂调成的强力粘剂,把断裂的恐龙化石粘连起来。 后来,医生分析,也许地质实验室里的一切,是导致疾病的罪魁祸首。 耳边的肿块 2012年12月,美国蒙哥马利市。黄祈博和同学们正在紧张地准备大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在美国,黄祈博的成绩不是A,就是A+,在全系排名第一。因为学业优秀,他被安排到学校实验室工作。他的老师经常跟他说起,毕业后留校任教的事。这个年轻人的前程,原本是一帆风顺的。 然而,就在这时,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一天晚上,黄祈博与同学复习完功课出去吃夜宵。同学忽然发现黄祈博的脸跟平常不一样:“你的脸怎么了?腮帮子鼓起来了。熬夜浮肿了?” “我知道,不痛不痒的,没事。” 回到宿舍,黄祈博照了照镜子,果然,两侧腮帮肿得明显,要不是这位同学提醒,自己根本不当回事。 他以为自己过度劳累,就吃了几颗消炎药。可是过了几天,非但没好,脖子也开始肿大起来。 他不敢告诉父母,一来怕他们担心,二来,总想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能有什么大病。于是,他便自己跑到医院做检查。 美国的医生用排除法检查病情,从最轻的病症开始,检查一项,排除一项。 两个月里,黄祈博跑了10趟医院,抽了19管血,身体越来越不对:脖子、腋下、手臂、大腿……凡是身上有淋巴的地方,都肿了起来,原本身材匀称的他,看上去像一个硕大的菠萝。 病毒感染、结核病、艾滋病等疾病被一一排除。 最后一次去医院的时候,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单,说了一句:“你这个病,不是癌症,就是肿瘤了……” 后面的话,黄祈博已经无力再翻译成中文了,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瘫软下来。他再也没法隐瞒亲人了,哭着给父母打电话。 那年,他才20岁,还是个孩子。再坚强的孩子,面对生死未卜的疾病,都会崩溃与恐慌。 父亲在电话那头不容置疑地说:“赶紧买机票回家!” 绚烂的礼花 听到父亲的话,黄祈博松了一口气。可以回到父母身边,即便是再大的事,都可以像个小孩一样,贪婪地享受父母的疼爱。原本,寒假时间短,没法回国,生了病反而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回家的日子正好赶上2013年春节,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过春节,他的心情是激动与幸福的。只是这幸福,不知要换来多么沉痛的代价。 车子缓缓开到慈溪。小区门口,黄祈博的父亲与几个伯伯早已等候在那里。他的父亲是个浪漫的人,有时候浪漫得让人惊诧。 那天,父亲买来很多鞭炮、礼花,在大门口燃放。爆竹声声,振聋发聩,一颗颗火球直冲夜空,在头顶绽放出绚丽的火花。 父亲看到儿子的脸已经肿得面目全非,却依然装得若无其事,言谈依旧豪爽乐观。可是眼角的泪,却沁了出来。 母亲后来告诉他,父亲自从接到电话后,接连几天都失眠,身体特别虚弱,整天精神恍惚,没有亲自去接机,是怕开车分神。 2013年2月9日,除夕,合家欢乐的日子。然而从这一天起,黄祈博就要与时间赛跑了。慈溪人民医院基本初诊其为淋巴癌,宁波李惠利医院大致确定为“白血病”。 这意味着,他将要住进无菌病房,进行大剂量的化疗,还要寻找匹配的骨髓移植。 听到这个消息,黄祈博当时莫名地燥热起来。明明是数九寒天日,却听到成千上万只蝉在周遭鼓噪着,担心生命稍纵即逝。 他让大家都出去,一个人侧卧着嚎啕大哭起来,眼镜忘了摘掉,用牙齿咬着臂膀,这是发现肿块后第一次流泪。在父母面前,他不敢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怕他们担心。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父母也在病房外,像两个孩子一般,哭作一团。 在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他的病被最终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医生说,这种病,如果不治,只能活两个月;如果积极寻找匹配的骨髓,治愈率有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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