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寒冰　记者 王鹏 摄

“2012.6.5碎尸案”案发现场

着海军陆战队伪装服侦察

　　“警察同志，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上我的妻子阿萍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找下。”2012年6月11日，舟山的章先生向东钱湖公安分局报警。

　　长期分居，使得章先生对妻子在东钱湖的生活所知甚少，只知道妻子经营一家棋牌室，生意应该还不错，因为她每月都会按时往家里寄钱，而且金额不小，几年下来，足以在舟山当地买套房子。

　　之所以发现妻子“人间蒸发”，也是因为和妻子一起在东钱湖打工的妻弟打电话给他，说姐姐的电动车停在东钱湖红林的一处公厕门口已经快一周了，他去姐姐的暂住房找过好几次，始终无人应门，而姐姐的衣服还晾在房门前河边的杨柳树上，没人收。

　　看起来只是一起普通的人口失踪事件。不过，在吴寒冰看来，人口失踪事件往往是考验公安刑侦部门忠诚度的“试金石”。

　　他决定帮着找一找。

　　记者 张贻富 石承承

　　在吴寒冰看来，即便在科技手段日益发达的今天，所谓名探，也是99％的努力加上１％的灵感。

　　洗厕所换来的突破口

　　阿萍的暂住房虽然破旧，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打斗或翻动过的痕迹。就像是女主人跟平常一样收拾完房间，然后出门。只是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阿萍的身份证、银行卡都在床头柜里。通过调查，阿萍失踪后，银行账户没有提款记录。

　　吴寒冰将目光转向阿萍经营的棋牌室。令人意外的是，在对东钱湖当地所有棋牌室进行“地毯式”搜寻后，并没有找到属于阿萍的那一家。

　　吴寒冰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人口失踪事件。

　　阿萍的电动车引起了吴寒冰的注意：谁会无缘无故把电动车停到公厕门口？

　　面对民警，看厕所的大姐一开始表现得很冷淡。也难怪，谁又愿意跟麻烦扯上关系呢。

　　为赢得大姐的信任，吴寒冰和同事只要有空就去帮她冲厕所，拖地。干了四五次后，大姐终于开口了：“那女人来停车时，碰巧是我老伴在公厕，你们不如问问他。”

　　“你说那个女人啊，我记得，当时她说要去办点事，让我帮忙看下车。我看她的样子挺高兴的。”大姐的老伴清楚记得那天是６月５日。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里面看电视剧，刚好放到……”经过核对，那个电视剧情节的播放时间是在下午４点半左右。“停完车之后，她往公交车站方向走了。”

　　也就是说，她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６月５日下午４点半以后。而阿萍的手机于６月６日上午１０点左右关机的，吴寒冰的心揪了起来：阿萍很有可能遇害了。

　　无业女人背后的“金主”

　　与此同时，另一路侦查员对阿萍在本地的社会关系展开了调查。

　　在邻居们眼里，阿萍是个大方、乐观的人，平时注重穿着打扮。尽管已经快５０岁了，但在同龄人中，称得上风姿绰约。

　　“这个阿萍蛮喜欢跟老头打交道的。”邻居们意味深长的话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

　　一查，和阿萍来往的老头有２０多个，年纪６０岁~８０岁，居住在鄞州横溪、塘溪、云龙、东吴等地。这些老人还有一个共同点：丧偶；因失地得到大笔赔偿。

　　阿萍跟这些老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提起阿萍，几乎所有老人都是众口一词地称赞：听话、懂事、体贴，“不管路多远，经常提着水果来看我们。”

　　“警察同志，阿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来看我了，我特地为她买的水饺还放在冰箱里呢。”老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

　　侦查员们还从老人口中得知，阿萍祖籍横溪，是后来才嫁到舟山去的。

　　很快，阿萍的女同学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阿萍以前是在商场做服务员的，突然辞职来了东钱湖，没听说她有固定工作，但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而钱都是老头给的。

　　吴寒冰心里一惊：如果阿萍和老人之间存在不寻常的关系，那么这起事件的性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调查方向也要做出调整。

　　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

　　此时距章先生报案过去将近一个半月，阿萍还是杳无音信。吴寒冰清楚，时间每过去一天，阿萍遇害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在一次次翻山越岭的走访中，吴寒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些老人住得如此偏僻，单靠走路或骑电动车没法到达，阿萍是怎么来回的呢？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阿萍和她的女同学一起来的，后来有辆黑色桑塔纳轿车把她们接回去。”一个老人回忆。

　　“你们不说我早忘记了，开车的是同村的阿牛，以前也是阿萍的同学。”阿萍的女同学说。

　　但阿牛的嫌疑很快就被排除了。不过，他却说了一件让吴寒冰很感兴趣的事：６月５日中午，他曾开车去东钱湖找阿萍，当时阿萍正在河埠头洗衣服，她在闲聊中还跟阿牛抱怨，说她男朋友很“作”，前几天脚被烫伤了，吵嚷着要自己去看他。

　　而在此前，有个跟阿萍往来密切的老人也曾说过，阿萍有个男朋友，在横溪的采石场做包工头。阿萍失踪那天，阿萍还跟他通过电话。

　　难道是阿萍的男朋友知道了阿萍和老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而起了杀意？   

　　面对突然找上门的民警，包工头显得也有些慌乱，“我怀疑她在外面有别的男人，那段日子我们闹得有点不愉快。我那天打电话给她，是因为我前几天脚弄伤了，想让她来看看我，但我绝对没有杀害她。”

　　难道还有另一个男人存在？

　　“除了阿牛，好像还有另外一辆车来接过阿萍。”阿萍的女同学无意中透露，“那是三四月份，阿萍从我这里离开，我说要送送她，她死活不肯。我隐约看到有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巷口一闪而过。”

　　“阿萍还特地跑到前面有遮挡的地方，才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回忆起这段往事，阿萍的女同学撇撇嘴，“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人知道。”

　　这辆白色面包车成了寻找阿萍的关键。吴寒冰说，东钱湖地理位置比较偏，又是景区，除了重要路口和景区有监控外，其余地方的监控分布没法跟城区比。

　　吴寒冰调取了６月５日前后的大量监控视频，“一共筛选了２１辆车，其中小车９辆，白色的有３辆。有一辆白色面包车的车主是王某，１９７０年出生，东钱湖人。”

　　王某的车有多次违章记录，但扣分的驾驶证是一个姓辛的女孩子的，大学刚毕业，拿到驾照的时间不长。

　　“我的驾驶证让我爸拿去扣分了。”面对民警，小辛一脸茫然。

　　“我也是为了帮我的一个朋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辛的父亲有点意外，却也不愿自找麻烦，把知道的都倒出来了：他朋友正是王某，在东吴镇的高速公路边看鱼塘。

　　吴寒冰立马联想到，包工头曾提到过６月５日下午５点左右，他给阿萍打电话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公交车的报站声，“说下一站是个叫梅湖的地方。”

　　“王某所处的位置和阿萍当时的移动方向正好一致。”吴寒冰心中有了底，决定会一会王某。

　　王某照看的鱼塘面积有五六个篮球场大小，半径百米内没有人烟，进出鱼塘只有一条路，而且还有一条藏獒“看门”。

　　吴寒冰说，他们以查交通违法为由，第一次跟王某接触，不过５分钟，王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给我的感觉，那个环境太像一个凶案现场了。”

　　一闪而过的白色面包车

　　王某身高１米８０多，身形魁梧壮实，靠给菜场送鱼和杀鱼为生，就住在鱼塘旁边的高脚屋里，平时很少回家。

　　为了不打草惊蛇，吴寒冰和侦查员采取最原始的办法：蹲守，寻找王某的生活规律，希望从中发现破绽。

　　由于周围没有可供遮蔽的物体，８月的炎炎夏日，吴寒冰和同事穿着从海军陆战队借来的伪装衣，匍匐在王某鱼塘周围的芦苇荡和茭白地里，慢慢向高脚屋靠近，同时还要避免引起藏獒的注意。

　　“我们做得最成功的，是到后来，我们就距离藏獒差不多一尺远，它完全没有发现我们，还在我们面前撒了一泡尿。”

　　趁着王某开车去送货的间隙，吴寒冰派人进入高脚屋：屋子里收拾得非常干净，这跟他的身份和生活不符。

　　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王某的生活一成不变。而这种不变，并没有消除他的嫌疑，反而让吴寒冰进一步认定他作案的可能性，因为这和他在６月６日及之后几天的生活完全不同。

　　经调查，６月６日那天，王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准时到菜市场去送货。而之后几天，有时在深夜，有时在凌晨，他多次驾车出门，从鱼塘出发，一路经过五乡、宝幢、东吴、天童进入东钱湖，接着又从洋山坳、下水、福泉山、韩岭，经过动物园返回鱼塘。

　　半夜三更，王某为何要绕着山区兜圈子，难道是抛尸？

　　规律生活中的破绽

　　“当时没有直接证据，阿萍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在请示领导后，我们还是决定对王某进行抓捕。”吴寒冰说。

　　“其实你们第一次来找我时，我就感觉不对，可后来想想，你们随便问几个问题就走了，一定不会认真调查，我也就放心了，没想过要逃跑。”在负隅抵抗了八小时后，王某的心理防线溃败，很快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王某和阿萍是在一次搭车过程中认识并厮混到一起的。他也知道阿萍跟那些老人有来往，也听阿萍提起过，老人经常会给她钱，每次都是２万元起，最多的一笔高达８万元。

　　王某不像老人那样有钱，但他年轻又身强体壮，阿萍还是继续跟他交往。

　　案发那天，他用车接了阿萍回到鱼塘，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两人躺在床上看电视。当王某想再来一次时，阿萍伸手跟他要钱。

　　“前两天不是刚给过你５０００元吗？”王某有点不高兴。可阿萍还是不依不饶，两人越吵越凶，阿萍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这下可把王某惹火了，顺手抄起床头桌子上修鱼塘用的榔头，敲在阿萍身上，阿萍翻身跌落床。

　　王某也不理会，继续躺在床上看电视，抽烟。等烟抽完了，还不见阿萍动弹，王某用脚踢了踢阿萍，发现对方已经躺在地上大喘气了。

　　一想到若是把人送医院，会给自己惹来不少麻烦，王某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杀害。

　　一言不合后的痛下杀手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警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