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锁前，冉启华认真核对顾客的身份信息。

　　收个徒弟

　　毁一辈子招牌

　　“很多理儿，没有切身体会，不见得会往心里去。但师父的教训我记下了，所以基本上不收徒弟。”

　　我是四川人，来宁波２１年了。刚来时还不到２０岁，举目无亲的，折腾了这么多年才算扎根了，买了房子，如今一儿一女两个娃都已经上学。

　　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以前我换过很多工作，直到１０年前，学会了开锁这门手艺，总算有了稳定的谋生之道。

　　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冶金厂做普工，后来换到了一家制锁厂。当时也想学艺，但根本不可能。人家的核心技术都是保密的，我一个流水线上的，基本是睁眼瞎。

　　出来后又在其他厂干了几年，下决心学门手艺，于是跟着表哥干，专门给电动车、自行车换锁，配钥匙。那可真叫苦，大冬天地守着个摊等人来，手都吹裂了，直冒血。而且利润也薄，这不是什么稀罕手艺，满大街都能找到，我觉得还得学一个一辈子管用的手艺。

　　２００４年，经老乡介绍，我去上海的一家锁厂学手艺，那位师傅很有名，我们宁波现在开锁的，很多人的手艺都是他那儿学的。很多锁，他闭着眼睛都能在２０秒内打开，而且一点不会弄坏。我们一群小年轻，说是学艺，其实就是打下手。不过在那里，基本功练得很熟，那种最简单的锁，拿张名片，两三秒就能打开。

　　高级的锁都是师傅亲自出马，这个时候你得想办法在旁边跟着，看他怎么开，心里默记下来，回去再琢磨。师傅其实人还不错的，出去干活也不会偷着掩着，高兴了还会教你几句。能不能学到，就看个人的努力了。我们当时很苦的，白天帮师傅干活，晚上还得自己研究，那些锁要一个个拆开来看，把那些原理归结归结，看看能不能举一反三。

　　来这里学手艺的，基本上都是像我这样苦出身的打工仔，吃穿都不怎么讲究。但也有例外的，有两个学徒和我们就不一样，穿戴讲究，还开着两门儿的那种小车，锃亮。我们也不明白，都这么有钱了，还学这活干嘛。开始师傅也不收，说你们不是吃那碗饭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收了。他们不和我们住一起，但也一样用功，手头也大方，出去吃个饭还抢着买单，时间久了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３个月后，我们就出师了，各奔东西，我回到宁波，做起了开锁匠的营生。

　　后来我听说师傅被江苏的警方带走了，四处打听。这才知道那边破获了一个盗窃团伙，骨干成员就是我们当年学徒时那两个挺能超（四川话“厉害”的意思）师兄弟。师傅被叫过去接受调查，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有就是一共收了多少徒弟，现都在干啥。

　　师傅当然是清白的，可折腾一圈也够受的。这么大年纪，一辈子清誉全毁在这两个活宝手里。

　　从江苏回来后，师傅就不收徒弟了，也不给人开锁了。很多理儿，没有切身体会，不见得会往心里去。但师父的教训我记下了，所以基本上不收徒弟。好多次，朋友相托，并许以高价，但不是知根知底知人品的亲戚朋友，谁都不教，搬座金山来也不教。不但不带徒，接活也慎之又慎，我就怕把自己饭碗给砸了。

　　不能开的锁

　　“这一行的道道也很多，开了不该开的锁，一来自己良心上过不去，二来也会惹麻烦，所以我特别小心，我怕砸饭碗”

　　这样算下来，不能开的锁有很多。没法证明是房屋主人的不开，能证明的，有不对劲的也不能开；晚上不开办公室的门，白天开也得有物业在，有多人在场。

　　这不是我矫情，求心安，也求自保。我有个同行就曾吃过亏。其实那也就是个不到１０人的小公司，我那个同行帮忙开了办公室的门，结果第二天老板说员工跑了，拿走了办公室里的好几千元钱，还有所有的客户资料。公司找到我那个同行要赔偿，折腾了好长时间，可整惨啦。

　　这一行的道道也很多，开了不该开的锁，一来自己良心上过不去，二来也会惹麻烦，所以我特别小心，我怕砸饭碗，我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手艺，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关于这一行，师傅还有句话，叫做“分寸”。

　　你有技术，人家求你，也怕你，所以开锁时分寸拿捏很重要：开慢了，说你技术不行，开快了，他觉得你这么容易就进他家门难免多心。有的锁，明明拿个身份证几秒钟就可以打开，我们也会用工具捣鼓一会儿。这么做一来让人安心，二来也怕人学———学会了再动点别的心思就不好了。

　　很多客户，我看得出来，你帮他把门开了，他谢你，可是巴不得你快点离开，担心你多看几眼就惦记上了。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说真的，这种担心没有必要。我开了这么多的锁，进了这么多的门，什么样的好房子没见过？我真没什么别的心思，因为我觉得安心最重要。否则再有钱，住个金屋也未必快活。

　　开锁也得与时俱进

    “现在越来越明白，时代在变，变得越来越快，所以没有哪种技术是可以管用一辈子的”

　　现在，我和８１８９０联盟，每天能接个五六单生意，养活一家四口是没问题。但是，现在做这一行的多了，钱也不是那么好挣。而且，个别人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你有要求，他就给你开，竞争多了生意也不好做，利润也越来越薄。

　　有一天，有人问我，汽车的锁能不能开？我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一个商机。有的人不小心丢了车钥匙，有的人关了车门，把钥匙锁里面了，这种几率，反而比丢了房门钥匙更高。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呀。

　　车锁当然比门锁技术含量更高，但是会的人少，利润也更高。我在网上购买了课程，每天晚上学到深夜。现在，绝大多数车锁我都能开，钥匙我也能配，价格比４Ｓ店还要便宜，生意还不错。

　　当然，除了车锁，门锁也一直在更新换代。根据国标，机械防盗门锁分为普通防护级别和高防护级别，分别以Ａ级和Ｂ级表示，Ａ级锁防技术性开启应不少于１分钟，破坏性开启不少于１５分钟；Ｂ级锁相应为５分钟和３０分钟。现在，一般的锁匠，Ａ级锁３秒钟就能打开，Ｂ级锁３分钟打开；防盗级别最高的Ｃ级锁（也有叫超Ｂ级的），有称防技术性开启不少于１８０分钟，破坏性开启不少于３０分钟，我们都在研究。现在用指纹防盗门的也越来越多了，技术开启是很难的，我们也在琢磨怎么破解。当然我相信同样在研究的不止我们开锁匠，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学问是无止境的。

　　我当时想的是，学一门技术管用一辈子，现在越来越明白，时代在变，变得越来越快，所以没有哪种技术是可以管用一辈子的，谁都要学习，都要与时俱进，哪怕你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开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