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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古城在宁夏考察文物(本人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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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杨古城考察阿育王寺。记者 王鹏 翻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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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古城举着扩音喇叭,带领市民探访宁波的古村落。 记者 王鹏 摄 |
他是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年度贡献奖获得者,是老百姓心中的“文化狂人”。 他常年风餐露宿,脚踏四明大地,行走于古村之间。 在他手里,保护下来的文化遗产,数以百计,最出名的有前童古镇、东钱湖南宋石刻群、徐时栋故居等。 若是没有这位老人的苦苦坚持,很多千百年前的文化遗迹早已消逝在尘土里。 举着扩音大喇叭,斜挎皱巴巴的帆布包,这些年来,他组织文化旅游189次,免费为市民做“知故乡,爱中华”的讲座50余次。 他就是杨古城先生,今年77岁,而他一心扑在文物保护上,已有20个年头了。 但凡在宁波,随便问一个文艺工作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杨古城,也没有人不被他那股执着的精神感动。 他是一个普通的宁波市民,深沉地爱着脚下的每一方土地。 记者 陈也喆 “幼不学,老何为” 1945年,一个小男孩跟随父母,坐着木帆船,从舟山沈家门,一路颠簸,在宁波三江口岸停泊。 安家落户后,父母把他送去私塾上学。学堂上一共10个学生,第一课,是诵背《三字经》。 老先生特别严厉,若是谁没有背出来,或是背得磕磕绊绊,就会狠狠地在谁的手掌心打一板子,用那种硬邦邦的年糕板。 小男孩也被打过,疼的时候也忍不住哇哇大哭。就在这疼痛之间,他的心里深深地烙下一句话:“幼不学,老何为。” 这个小男孩就是杨古城。当时,他还叫“杨官诚”。 那一年,他7岁。 一路描摹大好河山 杨古城的家境并不好,父亲赚来的钱,只够糊口。他一直读到初中毕业,学费都是自己挣来的。 暑假,瘦瘦的他,穿着破洞背心,摇着蒲扇,卖西瓜;寒假,他自己动手做纸质的元宵灯笼,白兔灯、龙凤灯、马灯……小小的他,竟然画得栩栩如生。花灯卖得很好,他的学费也有着落了。 上初中的时候,他是班上的美术课代表,一周有两节美术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迷恋上绘画,尤其擅画动物与风景。 他的美术老师是杨连昌,毕业于上海美专,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 初中毕业时,四川技工学校来宁波招生。不用付学费,每个月还有补贴,光这两个条件,就足以撼动家境贫寒,又想读书的他。 宁波到成都,路途遥远,必须先坐火车到上海,从上海坐轮船去四川,再换乘小轮船。路上的时间,就要花去5天。 少年杨古城却不觉得旅途乏味,他随身带着一本速写本,一支铅笔,一路走,一路画。 起伏的山峦,连绵的村落,夕阳的晚霞,跌宕的波浪,都被他描摹下来。到学校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厚厚的一本。 尽管,学校两个月后就停办了。那一路上的山川美景,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印记。 那一年,他18岁。 爱画画的古城先生 1958年,《宁波报》招聘美术编辑。杨古城想试一试,便拿着厚厚的画册前去应聘,还真被录用了。 第一次发表插画,他用了笔名“古城”。后来,这个笔名就一直沿用下来,名字也自然而然地成了“杨古城”。 父母取名“官诚”,是希望他做官,做一个诚恳的官。可是他志在山水,最大的愿望是游走名山古城。 那个年代,报社经费紧张,常常用素描画代替照片。杨古城几乎每天都在画,除了画边栏,配插图,写美术字,还要画建成的新大楼、先进人物等等。 1960年,《宁波报》停刊,杨古城到宁波六中(现宁波女子中学)教美术。他的地理基础扎实,后来又兼任地理老师。 1961年,宁波市工艺美术研究所急需美术人才,曹厚德所长求贤若渴,找到了他。 他仿佛暗夜中行走的少年,辗转摸索,忽然找到人生的光束,从此与民间文化结下不解之缘。 那一年,他23岁。 画下三公里的荷花 在工艺美术研究所,曹厚德先生是对年轻的杨古城影响最大的人。 曹先生比杨古城大8岁,当年是所长,算是领头羊,却是所有人中最谦逊勤奋的。他每天磨墨练书法,翻阅古籍,还向新来的国画系大学生讨教绘画的技艺。 在曹先生的带动下,研究所里氤氲着浓厚的艺术氛围。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都没有回家,而是展开纸笔,练习画画。节假日到了,几乎所有人都跟随曹先生一起,背包去外地考察、写生。 有一次,大家一早去普陀山写生。 上了码头,曹厚德的目光,瞬间被脚下雕刻着荷花的石板吸引住了。 从码头到附近的住处,有三公里路,一共108块石砖,每块砖,由不同的师傅雕刻,每一种荷花的姿态,也各有千秋。 曹先生拿出画本,蹲下身,细心地临摹起来。 “他画,我也画。”杨古城掏出画本,细细地画着。那三公里路,不是用腿走完的,是画完的。 就这样,一路蹲着,画着,间或跪着,到寺院香客住的地方安顿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那一年,他25岁,明白了什么是钻研与痴迷。 打开一扇窗 1978年12月,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大江南北。中断交往多年的日本佛教界,提出派团到中国,朝拜浙东名刹天童寺与阿育王寺。 然而当时,“文革”刚刚结束,佛像全部被毁,佛经、文物也被焚烧殆尽。重修寺庙的艰巨任务落到了工艺美术研究所。 1979年底,天童寺修复完毕。第一批来敬拜的是日本曹洞宗大本山朝拜团。 其中有一位僧人,名叫村上博优。他不仅是位僧人,还是文化学者,尤其对中国文化史颇有研究。 之后的25年里,他往返浙东文化的交汇处———宁波,一共108次,撰写了18部有关中日文化交流的专著。 一直到90岁高龄,他依然到宁波各个乡村考察。在他牵线和努力下,宁波市与日本上田市结成友好城市。杨古城后来也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中日文化交流上,2011年,杨古城成为中日佛教文化交流团团长。这是后话。 当年,杨古城第一次见到村上博优的时候,他已年过花甲,面容清矍。然而,从他口中说出的中国文化,令人震惊而肃然起敬。 村上先生知道宁波有10道城门,还知道每道城门的来历与故事。他研究得知徐霞客古道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通道。这些见识,杨古城听得一愣一愣的。 村上先生随身携带的书,都是当年中国传到日本的中国古籍,在中国早已遍寻不见。 后来,村上先生每一次来宁波探访,都由杨古城陪同。寻找古村时,杨古城是向导;到达目的地后,村上先生便是老师,他对那些散落在荒野的文化遗存,简直了然于胸。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青年杨古城开始对宁波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仿佛为他开了一扇窗,让他明白,熟悉的地方,不仅有风景,还有厚重的文化。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他常怀着一颗慈悲敏感的心,去触摸大自然,用心感受前人留下的遗迹。 那一年,他4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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