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当年的老照片。

　　倾诉人：石晓海，女

　　年龄：５５岁

　　记者 陈也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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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文化的俊逸男人

　　我的父母都很长寿，父亲９３岁，母亲９０岁。只可惜，今年３月，母亲离世了。

　　母亲走后，父亲有些郁郁寡欢。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每天坐在桌前闷闷地写东西，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做儿女的，很能明白他的落寞与孤独。

　　年纪大了爱回忆，尤其是这段时间，父亲比以往更爱回味他跟母亲的故事。我对于父母一辈的往事，也是从父亲口中断断续续听到的。

　　父亲和母亲都是参加过抗战的老战士，他们是在苏中公学相遇相识的。苏中公学是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是延安时期培养军事政治干部的学校。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是优雅出挑，身边不乏追求者，有人还曾派了一辆车接她，可她只看上了我父亲。

　　说起来，还是母亲倒追的父亲。那时候，有文化的军人不多，父亲是高中文化，算是高学历了，她很景仰他。

　　再加上父亲长得白净秀气，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对上眼了。

　　一匹枣红色的马

　　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忘不了那年冬天。

　　那是一个隆冬季节，一匹枣红色的马迎着凛冽的朔风，风驰电掣地冲过山峦，直达部队。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穿着蓝布棉军袍的女子，棉袍裹得紧紧的，依旧看得出来是个皮肤白皙的娇俏少女。

　　马蹄声笃笃靠近，有人冲着父亲喊：“你的那个她来了。”

　　父亲其实早就看到了，他一把拉住马缰绳，冲着母亲傻笑：“这么冷的天，你骑马赶了几十里路来看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就是想你呀！”她不停地搓着两只冻红的手，嫣然一笑。笑容把冬天的寒冷都化了，直暖到父亲的心里去。

　　这一笑，父亲几十年都没有忘记。

　　一个爱跳舞，一个爱书画

　　“文革”的时候，父亲被打倒，母亲不离不弃。父亲被下放到江西，母亲也去了江西。父亲去哪，她就到哪，一路相随照顾。

　　最苦最难的岁月，都没有拆散他们，反而使他们的感情愈发牢固了。

　　印象中，父亲最宠爱我，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每次出差回来，看到我，总会一直抱着我，把小小的我，放在膝盖上，给我削苹果吃。

　　他对儿子很严厉，会拿凳子教训他，他想把儿子培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

　　父亲曾说过，自己工作的时候，想到家里有一堆孩子等着自己，就想着快点下班。他是一个如此恋家的男人。

　　父亲也有自己的爱好，他很喜欢跳舞，尤其是探戈。母亲却没什么音乐细胞，也不喜欢跳舞。

　　很有意思的是，父亲去舞厅跳舞的时候，母亲常带着哥哥姐姐和我去看他。说是去看他，其实是监督。看到这阵势，谁都不敢跟父亲跳舞了。

　　空闲的时候，父亲给我们讲故事、古诗，母亲教我们写字、画画。他们各司其职，给懵懂的我们打开一扇扇文学与艺术的窗。

　　吃饭时手拉手

　　退休后的父母，谁都没闲着。父亲爱写东西，已经写了５本书；母亲上老年大学学画画，继续她的书画人生。

　　吃饭的时候，他们常常手拉手，拍拍腿，亲热得犹如初恋。父亲买菜做饭都拿手，母亲私下里跟我们说：“反正你爸什么都干，我也就乐得轻松。”

　　母亲对谁都没有对父亲好，父亲那么大岁数了，她还是特别担心失去他。

　　有一次，父亲踩到椅子上，拿柜子里的东西，母亲不放心，一直扶着他。忽然，父亲一个趔趄，摔了下来，母亲也倒在地上。

　　结果，父亲摔在母亲身上，父亲没事，母亲的骨盆伤得不轻，进了医院。

　　我们去探望住院的母亲，母亲竟急得要回家：“你爸不会趁我不在，找小姑娘吧？”

　　我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母亲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当时父亲已经８０多岁了。

　　后来，母亲跟我们解释，原来，有一次她跟父亲一起在街上走，母亲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就有个小姑娘冲着父亲妩媚地喊：“大爷，要不要来玩一会儿啊？”

　　从此以后，母亲就特别担心父亲被年轻的女子拐跑。

　　说到这里，一家人总是捧腹大笑。人上了年纪就会像小孩一样，没有安全感，想法也特别单纯可爱。

　　上个月，父亲跟我说他做梦了，梦到母亲笑着对他说：“老头子，我去画画了，你也一起去吧。”

　　父亲正想收拾东西跟她一起去，却忽然醒来，发现这只是一个梦，枕边人已经不在了。

　　我羡慕父母一辈的感情，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仍旧好得似初次见面。在我心里，这才是真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