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如芬（化名），女

　　年龄：６１岁

　　记者：陈也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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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儿上大学

　　也许每个母亲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我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是班上的佼佼者。小学时是学习委员，中学时是班长，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我和丈夫文化程度不高，儿子出生的时候，我们都３０多岁了。正因为如此，我们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所幸儿子很争气，学习上，从来不让我们操心。我们就一个儿子，他想要什么，我们都尽量满足他，惯着他。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女儿要富养，儿子要穷养。意思是要给儿子营造艰辛的环境，让他经受生活的磨砺，这样长大后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做不到。我哪会让儿子吃一点点苦。

　　看他每天放学回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我第一时间就拿过他沉沉的书包，递给他小零食。

　　就这样一年一年，寒来暑往，儿子转眼到了上大学的年纪。高考结束后，儿子填报了杭州的一所大学。

　　虽然杭州离宁波很近，可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天天见到儿子，我的心就会疼得揪起来。

　　送儿子去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我没有睡好。脑海里都是儿子从出生到长大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在我眼前回放。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帮他做早餐，反复检查有没有忘带的行李，然后一起送他去报到。

　　儿子的大学校园很大，走在里面，我既开心又忧愁。开心的是，儿子圆了我的大学梦；忧愁的是，马上就要跟儿子分开。

　　离别的时候，我很用劲地挥手，看着儿子轻快地跑回宿舍，我的眼泪扑簌扑簌地下来。

　　我知道，儿子长大了，跟在父母身后做小尾巴的时光，再也不能重来。

　　不再频繁的联系

　　儿子上大学后，一开始，几乎每天都会跟我打电话，聊一聊课堂里的趣事。老师表扬他了，老师上课时讲的段子，宿舍里同学的关系，他都会跟我说。

　　儿子大二的时候，正准备复习英语四级，每天要上晚自习，打电话的次数，就从隔三差五，变成一周一次。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有时候挂完电话，才想起有事情没告诉他，再打过去又怕打扰他休息。

　　于是，我便把想说的事，都记在本子上，一条一条，打电话成了小事汇报会。

　　唠唠叨叨的，儿子嫌我啰嗦，丈夫也嫌我话多。我这才意识到，从前总是嫌老人唠叨，如今自己也成了老人，终于理解碎碎念，其实是放心不下的牵挂。

　　再后来，儿子的电话更少了。我打给他，他总是说有事忙着，匆匆挂掉，之后也没再打来。

　　有一次，整整一个月，儿子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我早就按捺不住要打给他，丈夫在一边劝我：“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事，不要经常打扰他。”

　　我实在担心，就打电话给他，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我试探地说：“不要每天只顾着学习，有特别好的女孩，也不要错过。”

　　他终于承认恋爱了，却不肯再透露半点关于那个女孩的消息。

　　我跟丈夫商量，每个月再多打点钱给儿子，然后告诉儿子：“谈恋爱了，花钱大方一点，不要让女孩觉得你抠门。”

　　我们年纪大了，穿再贵的衣服都不好看了，省下来钱给儿子，只希望他能过得快乐。

　　陌生的女孩

　　儿子谈恋爱的那年暑假，没有回家。他说已经在杭州找好实习单位，机会难得，就不回来了。

　　听到儿子说不回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所有的期盼都幻化成空。

　　儿子不来，那我就去看他。

　　快到学校的时候，我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原本以为儿子知道我过来，会十分惊喜，没想到他的语气中更多的是错愕和埋怨：“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后来，我才知道，他实习的单位离学校很远，每天来回不方便，他就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那个女孩，也住在那里。

　　在潮湿阴暗的出租房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孩。她个子不高，瘦弱羞涩，见了面，只是微笑了下，甚至连句“阿姨好”都没有。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儿子未来的妻子，她的模样一定是精致白皙，高贵典雅，因为在我心中，只有这样的女孩才配得上我的儿子。

　　可是眼前的她，样貌普通，走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儿子怎么偏偏选中她呢？

　　中午，儿子下班回来，叫了声“妈”，就去厨房捣鼓了。我赶紧过去，从他手里抢过菜，让他坐一边好好休息，我来做饭。

　　我一边择菜，一边暗暗心疼：儿子在家，一点家务都不沾，到了这里，他竟然为一个女孩学着买菜做饭。

　　吃饭的时候，儿子只顾着给女孩夹菜，完全忘了过去二十多年，是谁把他捧在手心里。

　　真是二十多年的披星戴月比不过两个月的如胶似漆啊。

　　我看那个女孩虽然貌不惊人，性格倒是文静，便问她：“你们是同学吗？”

　　女孩摇摇头，不说话，儿子让我多吃菜，别管那么多。我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儿子的事我不管，我还能管谁的事？

　　那顿饭吃得很不开心，我自己也意识到在那个出租屋里待着，就是个障碍。

　　我给儿子做了几个他最爱吃的菜，放在冰箱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儿子拉住我：“妈，下午我不去单位了，我们陪你去西湖逛逛吧。”

　　儿子不肯回来

　　儿子的话提醒了我，他快大学毕业了，而我连西湖都没正眼瞧上一眼。只怪我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错过了身边的风景。

　　西湖很美，柳浪闻莺，曲院风荷，这些照片里的美景，都呈现在我的眼前。

　　西湖畔的情侣也很多，一对对走过来的都是年轻的孩子。他们都跟我的儿子一般大。

　　我一转头，看到儿子和女友正十指相扣，有说有笑。只要孩子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那天晚上，我坐火车回家，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问题，儿子一直不肯说女孩是做什么的，女孩也说跟儿子不是同学，难道她是社会青年？

　　丈夫让我不要多想，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儿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难道找了一个条件很差的女孩？

　　在我的一再逼问下，儿子终于告诉我，那个女孩确实没上过大学，老家在重庆，父母离异，她技校毕业后，就在杭州打工。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

　　儿子说，她现在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让我不要担心。

　　听到这里，我真是失望至极。我身边朋友的孩子，哪个不是大学毕业，面容姣好？随便找一个女孩，条件都比她好。

　　我很想告诉儿子，妈妈不是势利，不是嫌贫爱富，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物质和精神上的门当户对非常重要。

　　可是儿子哪里听得进劝，他正品尝着初恋的甜蜜。

　　一晃，儿子已大学毕业四年了，我也退休好多年了，可是儿子和她还在杭州辛苦打拼着。听说他们经常吵架，却离不开彼此。

　　我真希望儿子能回到我的身边，好好地找一个女孩，过上幸福的生活。

　　■记者手记

　　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希望孩子能一直在您身边，也希望孩子能找一个优秀的人，共度终生。这种心情，每个人都能理解。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所谓的幸福也许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就是想跟那个女孩厮守一生，也许她在您看来很不起眼，可是在您儿子心中，她也许是最适合的人。

　　作为母亲，您可以帮他做很多事，可是您不能替他决定的，恰恰就是婚姻与事业。

　　儿子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判断和追求，也许正是因为您过于禁锢的爱，才让他不愿回来。

　　不要一味地反对他的决定，试着跟他好好沟通，试着欣赏那个女孩，也许很多事情就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