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重一方,被誉为“清代王羲之”“浙东书风开创者”。 他被清朝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赞为“三百年来所无”的书法家。 他炼土烧制的玉成窑,曾笑傲紫砂江湖。 他一生清简,布衣终身,孤意在眉,谢绝官宦,“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1906年3月10日,他掷下手中的笔,病逝于慈溪三北杜湖岭解家(现属慈城),享年67岁。 他就是梅调鼎(1839年~1906年),字友竹,晚号赧翁。今年是他逝世110周年。 近日,记者请教了宁波文史专家、它山艺术博物馆馆长虞浩旭先生。在他的娓娓讲述下,梅先生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的一生,渐渐氤氲开来。 记者 陈也喆/文 记者 崔 引/摄 章丽珍/绘 1 科举失意,终身不仕 1839年,慈城梅家又添男丁。父母为他取名梅调鼎,出自宋代诗人张耒的《梅花》:“调鼎自期终有实,论花天下更无香。” 调鼎,在古时喻指宰相。也许,家道中落的梅家,希望这个孩子将来能出仕做官、治理国家,谁也没想到,他后来竟然走了另一条路。 少年梅调鼎不负众望,终日饱读诗书,考取秀才不久,便补博士弟子员。 然而,当他参加乡试时,却因为不合科举考试规定,而被硬生生地取消了资格。 所谓的规定,是答题时必须用“馆阁体”书写,那是一种大小匀落、横竖整齐、圆润光滑的字体,是清代朝廷公文的标准楷书。 而梅调鼎当时的书法不入流。如果他能沉得住气,再等三年,练就标准的馆阁体,也许这世上就多了一个梅举人。 然而,梅调鼎发誓再也不谋仕进:“是尚可以屈我志耶!” 他开始发疯一样地学习书法,偏偏避开实用的馆阁体。 每天清晨起床,悬腕中锋,用大笔写小楷,写完几百字才用早膳。 他还用羊毫笔练。软软的羊毫,落在柔软的宣纸上,绵软无力,难以用劲,但只有这样,才能练就腕力。 寒冬腊月,也绝不辍笔。梅调鼎把双手插进雪堆,两手冻僵通红后,再悬腕疾书,一直到两手发汗为止。 他朝夕磨砺不离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初学颜体,几可乱真,又刻意临摹王羲之,旁及诸家,博采众长。 经年累月,终于独树一帜,楷书与行书尤负盛名。 近代书法家邓散木评价他早期的字:“写得既漂亮又朴素,像年轻的农村姑娘,不施脂粉,自然美好。” 国学大家冯君木认为:“梅赧翁书,其用笔之妙,近世书家殆无有能及者。” 当代书法泰斗沙孟海也极为推崇梅调鼎:“不但当时没有人和他抗衡,怕清代260年中也没有这样高逸的作品。” 2 名扬海外,拒绝李鸿章 梅调鼎壮年时,已声震浙东,很多人开始收藏他的书法。当时,慈溪县文官张斯桂,被清政府派驻日本,任外交官。 他收藏了不少梅先生的作品,并将这些作品带到东瀛。 清末民初杰出的历史地理学家、金石文字学家、目录版本学家、书法家杨守敬当时正在日本,看到梅调鼎的墨宝后,惊艳万分,开始在日本传播梅调鼎的书法。 杨守敬在日本书坛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经他推介,梅调鼎名扬海外,被日本书坛誉为“清代王羲之”。 从此,梅调鼎更是名闻遐迩。不少官吏与富商,慕名到慈城,登门求字,“为求友竹字,愿出万两银”。 可是梅调鼎厌恶腐败堕落、为富不仁的官商,不愿让自己的作品成为交易的商品与筹码。 于是,他一概拒绝大小官员与富商,这样还不够,他索性在自家门口贴了一副对联:“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话说,当年李鸿章远在京城,也听说了梅调鼎的大名。 他先是差人带了自己的名帖与酬金,来到慈城,却吃了梅先生的闭门羹。 看来想得到梅调鼎的字,还得另谋他法。李鸿章的下属为了讨好他,想办法找到了在京为官的钱清。 钱清是梅调鼎的多年好友,只要他出面,事情总不太难办。 钱清虽知梅调鼎的秉性,却迫于李鸿章的权势,只得答应下来,记下了李鸿章自撰的对联内容,不日便赴慈城。 这位钱老先生在慈城的家中备好纸墨,邀请梅调鼎来品酒写字。几杯酒水下肚,梅调鼎便有几分醉意。 这时候,钱清拿出对联的内容,说明来意。梅调鼎见是故友求字,也不好推辞。 于是,他执笔蘸墨狂书,奔放自如,一气呵成完成上联。 忽然,当写到“少荃”两个字时,梅调鼎心里咯噔一下,酒一下子醒了:“少荃”是当朝权臣李鸿章的号,这分明是他来索要书法。 钱清原本心中暗喜,对联好了一半,没想到梅调鼎迟疑了一阵后,竟然把这幅未完成的字撕毁了,嘴里喃喃道:“我今天写的这字有酒气,写不好,写不好。” 任凭钱清再三恳求,梅调鼎都不肯再写。钱清十分尴尬,只能双手空空,悻悻而归。 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版本,是李鸿章托严信厚去求字,真真假假,已无从考证,但不管谁去求字,李鸿章都没捞到半点梅氏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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