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今天,就到了一年里的第九个节气———芒种。 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 芒种,忙种,缠绵一个月的“梅子黄时雨”,马上就要来了。 对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芒种,是一个远去的农忙时节。 芒种天,夏渐深,暑意浓,青梅黄,杨梅红,听取蛙声一片。 记者 陈也喆/文 章丽珍/绘 【梅子雨】 芒种过后,就要入梅了。天天落雨,黏腻濡湿,闷潮难耐。 有人爱芒种这个节气吗? 陆游。 他爱看“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的壮阔,欢喜“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的安适,也不管“衰发短不栉”,独独“爱此一雨凉”。 他写过许多和芒种有关的诗篇:《时雨》《春夏之交衰病相仍过芒种始健戏作》《芒种后经旬无日不雨偶得长句》…… 光看题目,就知道在芒种多雨的日子里,陆游过得随意而悠闲。虽然衰老多病,仍愿不辜负琐碎时日里的诗意。 古人的诗情雅致,是今人想象不到的。他们特意将梅雨收集起来,烹茶待客。 清人徐士铉在《吴中竹枝词》写道:“阴晴不定是黄梅,暑气熏蒸润绿苔。瓷瓮竟装天雨水,烹茶时候客初来。” 梅子雨绵延千年,每年芒种之后,依旧如约而至。 台湾也有梅雨季节,长年生活在那里的作家张晓风,每到梅雨季,就感到寒冷和潮湿,无奈与寂寥,只能以晴日的幻想来度日。 张爱玲曾在《公寓生活记趣》里写道,梅雨季节,门前积水最深。街道上干了,他们出门还要花钱雇黄包车,渡过门前那段水路。 雨下得很大的时候,屋子里还会闹水灾。墙根汪着水,糊墙的花纸上是斑斑点点的水痕和霉迹。 如果出门忘了关窗户,又下了一黄昏的雨,回来一开门,是一房的风声雨味。 梅雨时节的种种不便,固然让人心烦气躁,但那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张爱玲就说过,“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不妨借用这个句式聊以自慰:长的是暖阳,短的是雨天。 【祭花神】 芒种节,在农历五月间,在古时又被称为“女儿节”。 南朝梁代崔灵思在《三礼义宗》中记载:“五月芒种为节者,言时可以种有芒之谷,故以芒种为名,芒种节举行祭饯花神之会。” 祭饯花神,曾是芒种时节最风雅的举动。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中就描写过,芒种节这一天,大观园中的女孩子们,按照古老的风俗,祭奠花神。 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花神退位,落花纷纷,须要饯行。 这一天,闺阁女子,都要早起贴花黄,把自己好好打扮一番。 凤姐、李纨也不例外,她们跟小女孩们一起,采下最后的花瓣柳条,编成小轿子、小马匹,或是用绫罗绸缎,叠成旌旗彩幡,系在房前屋后的树上,为花神饯行。 她们这么做,是为了让花神有体面的车马仪仗,欢欢喜喜来年再会。 “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 大观园里,上上下下,几乎全是女孩们嬉戏玩闹的娇语俏音。 热闹喧嚣背后,唯独一人清冷孤寂,顾影自怜,她就是林黛玉。 黛玉看着满眼的“花谢花飞飞满天”,她以花自况,低吟哽咽出一首令人心碎的《葬花吟》。 这是她对凄苦身世的感慨,又是骨子里不甘屈服受辱的孤傲:“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她似乎在花开花落间,看透了自己的人生结局:“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煮青梅】 芒种是一番怎样的味道? 青梅煮甘酿,夕阳照画舫。 炎热的盛夏,最喜一碗冰镇的梅子酱,酸甜绵软,入口即化。 青梅的样子清新可人,吃起来却酸涩得掉牙,加糖加盐,把酸汁浸出,才能安然享用。 曹操煮酒论英雄,煮的就是青梅酒。芒种煮青梅的习俗,早在夏代就有了。 每到芒种天,青梅熟了,娇翠欲滴,将刚摘下来的青梅泡在白酒里,再加入冰糖,一个月后,就能尝到青梅甘酿了。 想要快一点品到佳酿,可以将青梅置于黄酒中加热,待到青梅变色,趁热小酌一口,青梅的酸甜与酒香绵延开来,真正是解暑消气的良品。 不喜欢青梅的味道,芒种过后,不妨期待另一种梅———杨梅。 “梅出稽山世少双,情如风味胜他杨。玉肌半醉红生粟,墨晕微深染紫裳。火齐堆盘珠径寸,酷泉绕齿朽为浆。故人解寄吾家果,未变蓬莱阁下香”。 光是读杨万里的这首诗,便觉得字字珠玑,犹如杨梅颗粒饱满,圆润柔软的小刺,一点点按摩着你的舌苔味蕾。 其实,对农家来说,芒种几乎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 “春争日,夏争时”,芒种更要争分夺秒地劳作。 不过芒种过后,人容易懒懒的,也是自然规律。有句老话“芒种夏至天,走路要人牵”,说的就是这种夏困。 慵懒时就放下手中的一切,闭上眼睛,听听歌,做做梦。 或是跟着民谣歌手刘东明,吟唱《芒种》,重温曾经的旧日时光: “折一片树叶躺在脸上,当作太阳回家了。草垛上做着美梦哟,微风吹得肚皮痒,长了黑牙的小水啊,看你怎么能找到我,多么惬意的一下午。面朝黄土汗撒田间,女人的召唤伴着饭菜的清香。天边的云洁白无瑕,起伏的麦浪闪着耀眼的金黄。可是你的腰啊,弯得像座山,偷懒的鼾声,再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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