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菠菜才发青，二月刨得羊角葱。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一。

    雨水已过，惊蛰未至，春雨绵绵。正是吃菠菜的好时节。

    从春暖时萌叶，到谷雨时收尾，菠菜的季节就是整个春天。

    【苦寒乐】

    “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菠蓤如铁甲。岂知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

    诗中提到的“菠蓤”就是菠菜。苏东坡看到菠菜耐得住苦寒，长势喜人，忍不住诗兴大发，赞叹不已。

    也许苏东坡看到菠菜，想到了自己。他也像菠菜一样，愈是被打压，愈是诗兴勃发，有几分苦中作乐的人生况味。

    苏东坡的好几篇传世名作，都是在被贬谪时完成的。

    他被贬黄州时，写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他被贬岭南时，“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他满肚子的苦水，都被鲜甜的荔枝与诗情画意浸满了。

    菠菜的故乡在波斯，直到唐代，才传到中国，所以菠菜姓“波”，加了草字头才中国化。

    所以苏东坡那时候的菠菜还叫菠蓤，也叫波斯草。

    有句老话讲，三月里的菠，打破锅。

    说的是，三月以后，菠菜大量上市，成为老百姓的桌上菜。

    菠菜还有很好的营养价值，《本草纲目》认为，食用菠菜可以“通血脉，开胸膈，下气调中，止渴润燥”。

    菠菜还富含维生素，具有抗氧化的功能，是宋美龄每餐必吃的蔬菜。宋美龄面容姣好，活到106岁高龄，大概与此不无关系。

    【菠菜塔】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里提到，北方人吃菠菜很简单，滚水一焯，就可以捞起来细切，生抽老醋加盐，再加点蒜末，爽口开胃，适合做餐前小菜。

    汪曾祺在昆明待了七年，尝尽春城美食，却一直没忘记他离开昆明时，在一家饭馆吃到的一盘肉炒菠菜。

    那道菜中的菠菜极嫩，油极大，火甚匀，味极鲜。

    花心思的汪曾祺还研究出炒菠菜的门道：要尽量少动铲子，频频翻锅，菠菜就会发黑，且有涩味。

    菠菜除了炒，还可以做精致的菠菜塔。“汪氏菠菜塔”的做法如下：

    将菠菜洗净，去根，在锅里焯至八成熟，不可盖上锅盖煮烂。捞出，过凉水，加盐少许，搅拌成咸菜泥，挤去菜汁，用手抟成宝塔状。再切香干，切成米粒大小，泡好虾米，切姜末、青蒜末，以手捏紧，分层堆在菠菜泥上，状如宝塔。将酱油、醋、香油、味精在碗中调好，从“塔”顶自上而下浇淋，满口生香的菠菜塔就做好了。

    菠菜炒着吃鲜，拌着吃爽口，做成馅口感细腻，而且它碧莹莹的，好吃又好看，还能叫出好名头。

    菠菜做汤，叫“翡翠羹”；与鱼一同清蒸叫“碧波鱼”；菠菜与银耳一起凉拌，名字更惊艳，叫“青天白玉”。

    【皇姑菜】

    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般，说的是菠菜豆腐汤。

    再寻常的菜，若是遇见帝王将相，便沾染了贵族之气。

    相传乾隆私下江南，有一日走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眼见有一茅舍，白烟袅袅，他心下大喜。

    可是他一进屋，便失望了大半。家徒四壁，无甚摆设，看来是没什么好酒好菜。

    那家男人整日砍柴，家中只有一个农妇。她见来者衣着华丽，不知该如何招待。

    那农妇在灶头摸索半天，只找到两块豆腐，又去田里拔了几株菠菜。把豆腐两面煎黄，就着菠菜烧汤。

    乾隆吃惯了山珍海味，从没尝过如此清淡可口的菜。顿时胃口大开，豆腐果腹，菠菜爽利，他连菜带汤全喝了下去。

    他连忙问，这是什么山珍，如此美味？

    农妇听了心里暗笑，这位客官穿衣不俗，却这样没见识。既然这样，不妨说一个好听的菜名。

    她见菠菜叶绿根红，像鹦鹉，又见煎过的豆腐白中带黄，像金镶玉一般，便说这道菜是“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般”。

    乾隆一听，如此诗意，便拿出一把折扇酬谢：“如果你家中有急难，拿出这把扇，可以逢凶化吉。”

    一天，农妇的男人上山砍柴，扁担从肩膀滑落的时候，误伤了行人，行人当场一命呜呼。

    男人被押送至衙门问罪，农妇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她想起前阵子有个贵客曾赠她一把折扇。

    也不管那贵客的话是不是真的，她带上折扇就去了衙门。

    到了衙门，农妇从没见过如此阵仗，吓得用折扇遮住半边脸。

    知府一看，这是皇帝的手迹啊，吓得赶紧跪下，其他人也跟着跪。

    知府问农妇：“圣上何在？皇姑有何事？”

    农妇这才明白那天的贵客是皇上。待她说明情由，知府不仅放了她男人，还以马车礼仪相待。

    从此，菠菜豆腐汤就成了皇姑菜。

    “红嘴绿鹦哥”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说的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年落魄逃难时，曾喝过乞丐给他的烂菠菜馊豆腐汤。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朱元璋觉得味道鲜美无比，问乞丐是什么菜。乞丐说这是“红嘴绿鹦哥，金镶白玉般”。当了皇帝后的朱元璋，吃腻了美味佳肴，突然想起当年的这道菜，却再也尝不出当年的味道。

    菠菜豆腐虽贱，山珍海味不换。物是人非，味觉也会跟着变。

    从营养学的角度，菠菜配豆腐，有碍钙和铁的吸收，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缓解：先用热水把菠菜烫软，捞出再炒。

    尽管这道菜，在营养搭配上稍显不足，但清爽的口感与样貌，却是惹人欢喜。

    记者 陈也喆/文 章丽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