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库车二中教师胡蓉抓拍的姚仁汉的背影。

姚仁汉在库车二中的工作照。（摄于2013年）

    人生最多是别离，终有一次，无法实现归来的承诺。

    2015年7月，镇海中学原副校长姚仁汉完成三年支教，从新疆库车飞回宁波。库车二中多名教师一路“跟踪”，偷偷送他到乌鲁木齐转机。临别前，教师王金辉用力一抱，“老姚，一定要再回来看看。”姚仁汉一口答应。

    2017年2月25日上午8点31分，姚仁汉突然走了，倒在镇海区委党校副校长的任上。从感到身体有恙到因病离世，不足20天。

    姚仁汉离开了，但他瘦削的背影在人们的心中却愈加清晰。只有强忍伤痛，才能将往事重提。

    执教30余载

    “阿苗”是最好的物理老师

    姚仁汉走得太匆忙，在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照片里，他身形单薄，背微驼，细脚圆框眼镜下的神色炯然。

    姚仁汉1962年出生，1984年到镇海中学工作，执教30余载，一直都这般身材，就像入行时的初心，不变。

    今年3月3日，与姚仁汉共事了30多年的蛟川书院院长王琳军，写下名为“我们一起年轻过”的追思。王琳军说：“姚仁汉比较瘦，那时候我们都称他为‘阿苗’。”女同事还逗趣调侃，“苗条淑女，君子好逑”。这一起哄，“阿苗”就在镇中校园里传开了，调皮的学生也跟着私底下叫唤。不过，姚仁汉只是笑笑，十分大度。

    姚仁汉的“世界”自有奥妙，风趣幽默尽在课堂之上，他是学生心目中“宁波最好的物理老师”。

    2006届学生朱寒杰印象中的姚仁汉是这样的：拿着习题本，转身在黑板上演算，还说“这个题太简单了，越简单越高级”。“他背对着大家演算的时候，多会用他那带着浓浓宁波腔的普通话，附上一两句自创的哲理。”朱寒杰说，“当年的物理课，好让人怀念。”

    成为副校长后，姚仁汉依旧平易近人，依旧带班上课。早晚自修，他巡完教室后，一般会在办公室里“守株待兔”。辅导难题时，他总是能讲得深入浅出，而文科班的学生却免不了有些怯怯。“一听他说‘这题简单’，内心几乎是崩溃的。”1990届学生顾赛晔说，“‘阿苗’总是以敏捷的思路分分钟秒杀你，让人觉得不奋斗何以求生存。”

    人虽瘦削却声如洪钟、行走如风，姚仁汉把最强大的能量给了工作、给了学生。他擅打“硬仗”，带的两届初中毕业班，物理平均分、及格率均全省第一；1997年当班主任带的毕业班，理科平均分全校第一，学生徐浩日后还解决了世界著名的法伯猜想。他是“全能选手”，曾任镇海中学校航模队、学科兴趣小组、物理竞赛的指导老师，教初中也教高中。他还是镇海区首批名教师，市“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援疆支教千日 参加完自己的欢送会，转身又回到课堂

    2012年，姚仁汉主动援疆支教，一年半后又主动申请延期，在新疆阿克苏库车二中足足待了三年。其间，他与镇海中学的援疆教师们创建了镇海中学库车分校、镇海中学名师工作室，开创了集体备课制、推门听课制、教师轮岗兼宿管制，带出了一大批“升级版”的新疆本地教师。

    每天工作12个小时，姚仁汉的“重心”本在管理，然爱学生之心依旧。2012年，一个实验班、一个普通班，成为他亲带的“镇海班”。相比成绩优异的3班（实验班），他在10班（普通班）学生身上花了跟多的心思。

    若有学生成绩不理想，他也不怪，只是自责，“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学生王浪成绩不错，但英语是短板，姚仁汉“一对一”辅导，每周面批作文，坚持整整三年。迪力努尔是高三复读生，心理压力大，姚仁汉每次找她聊天，总有办法让她心头一松。再次高考，她分数竟是原来的三倍。

    2014年，姚仁汉支教期满，学生们都以为他要离开。为表达不舍，10班的53名学生在姚仁汉的物理课上，每人都交给他一封自己写的长信。援疆老师欢送会结束后，姚仁汉又淡定折回来，现身物理课，10班的学生顿时雀跃。

    “我坐在第一排，看到眼泪在他的眼中打转。”学习委员刘建珺记得，姚校长当时只说，他怎么会离开我们呢，他要送我们上大学。之后，他别过身，留给学生们微微耸动的肩。

    姚仁汉做到了，2015届10班的学生全部考上大学。援疆三年，库车二中年年有学生考上北大、清华，考上名牌大学的人数不断刷新库车纪录。

    库车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张发源说，姚仁汉极大促进了当地教育的发展。即便是现在，他留下的许多东西，依旧在“改变”孩子们的命运。

    促进两地交流 “姚老头”是无微不至的“后勤大队长”

    从姚仁汉援疆开始，先后有两批宁波教师到库车支教；库车当地中学每学期也有10多名教师来镇海中学、效实中学、宁波二中进修交流。作为双方教师共同的副校长、公认的“家人”，姚仁汉总被亲昵地称为“姚老头”。

    与他接触过的老师总能忆起不少细节。第八批第一期援疆教师翁国辉说，姚仁汉没有领导架子，对同事的关怀无微不至。初到新疆，翁国辉适应不了当地极度干燥的气候，常因身体缺水而夜不能寐。姚仁汉默默去买了水果，挨个寝室分，叮嘱大家多吃。姚仁汉拎着一大袋水果匆匆分发的背影，让翁国辉深有感触。

    库车二中原教师李镇强至今记忆犹新：2014年3月，库车遭遇超大沙尘暴，学校玻璃窗大量受损。大风稍缓，姚仁汉没有回宿舍，而是顶着风沙巡视教室，一直忙了两天，直到学生返校复课。“当时风很大，太阳快落山了，余晖洒在他花白的两鬓上，让人莫名感到心疼。”李镇强说，他当时很不解，“老头儿”不求名利，大老远来支教，干嘛这么拼？

    带库车二中的教师到宁波学习，姚仁汉会细致安排好一切，甚至会记得哪位教师晕机，需要备好晕车药。第七批第二期援疆教师黄攀峰说，总觉得姚仁汉心事很重，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肩上，然后默默扛起来。

    援疆前，姚仁汉在镇海中学任副校长，分管后勤与总务。其中的种种细碎和繁复，他都捋得清清爽爽。2007届学生庄倩现在镇海中学工作，她说，“姚老师有太多的故事，但大家至今都不愿讲，只因大家都无法接受（他的离开），想当‘鸵鸟’。”

    后继有人 “小姚”们立志成为姚仁汉那样的人

    一位老师英年早逝，给人留下无尽遗憾。在鄞州瞻岐、在镇海中学、在新疆库车……记者一次次追寻姚仁汉留下的痕迹，一次次被他的人格魅力打动。

    镇海中学校长吴国平曾评价，姚仁汉身上集中了镇海中学教师的共性——低调、实在，会思考，肯吃苦，向来都是做二说一。

    库车二中教师姚永刚是姚仁汉的徒弟，平时“老姚”叫他“小姚”。在一次“推门听课”中，姚永刚的表现令姚仁汉大为恼火，当即撂下狠话，“这样上课，毁了学生，也毁了你自己”。

    姚永刚忆起当时的场景，依然感到羞愧万分。他说，如果没有这顿怒斥，自己可能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懈怠”。而没有姚仁汉的悉心点拨，他也不可能成为库车二中的副校长。“老姚是我终生奋斗的目标。”姚永刚说，“无论是治学还是管理，他的睿智、严谨、高标准，常人很难企及。”

    学生刘建珺家中困窘，因省钱而不吃晚饭。姚仁汉知道后，在那三年里，刘建珺跟着姚校长吃了好多顿饭。现在，刘建珺在伊犁师范学院读物理专业，在她眼里，姚仁汉是“最最特别的老师”，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姚老师的学识、作风、人格在我们的心中埋下了善良、真诚、负责任的种子，时光荏苒，尽管我们如今已结婚生子，但依然能够感受到老师当年留给我们的财富。”姚仁汉当年的学生、如今在镇海中学执教的陈维伟说。

    今年，宁波又有援疆教师到库车支教，姚仁汉未来得及兑现的承诺，终有人去完成……

    记 者 徐 叶

    通讯员 曾昊溟

    李姬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