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打入国民党空军要害部门的中共地下党员，保护过起义的“重庆号”；他所领导的地下党组织夺取了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升起了上海苏州河以北解放的第一面红旗；他动员国民政府中的大批航空人才留在大陆，这些人后来成了新中国航空事业的生力军……他在文革中被迫害至死，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他，就是飞机工程师李扬群（1920～1968）。

    出身宁波中医世家

    李扬群出身中医世家，其祖上在宁波颇有名声。传到李扬群的父亲李子澄那一代，李家改行从事了建筑业。李子澄有三儿一女，李扬群是次子，1920年出生。

    1943年7月，从国立中央大学工学院航空系毕业后，李扬群就开始在国民政府航空部门工作。1947年2月，他被调到上海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担任修护管制科机械官，主要负责登记和掌管全军飞机、军械、车辆、仪表设备的装备维修档案。早在中央大学读书期间，李扬群就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李扬群所在的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位于上海海南路10号，负责全国的空军补给，兼管着上海的空军作战指挥。1949年2月，虹桥机场、空军汽车队、空军上海供应司令部等单位的中共地下党员组成党支部，李扬群担任支部书记。

    保护起义的“重庆号”

    1949年2月25日凌晨，国民党海军所属的“重庆号”巡洋舰在上海吴淞口起义。军舰连续航行25小时，于2月26日清晨抵达解放区——烟台港。重庆号巡洋舰原是二战期间英国在地中海的旗舰，1948年5月由英国赠送给国民党政府，是当时国民党海军中吨位最大、装备最精良的军舰，舰上还载有大量原计划运往台湾的物资和军方档案文件。已“引退”的蒋介石得知“重庆号”起义后非常震惊，向国民党空军下达了炸毁“重庆号”的命令。

    3月3日早晨，国民党空军从台湾的新竹基地急调了四架B-24M型轰炸机，准备在上海空军基地挂弹，并加满油后飞往烟台港实施轰炸。南京空军总部命令上海江湾机场弹药库调运一批重磅穿甲弹、爆炸弹运至上海大场空军基地备用。得知消息时，李扬群意识到这批弹药是用来轰炸起义的“重庆号”，但他已没时间向上级汇报了。为了保护“重庆号”，他当机立断采取了拖延战术。在他的领导下，中共地下党员和积极分子想方设法延误装弹：用棉花球堵塞吊弹车油路，使汽车走走停停；在发放炸弹时，有意给大炸弹配上小引信，使弹尾与弹体上飞机时不能组装，回库调换时库房门又上了锁；制造电器短路等故障，使飞机不能正常起飞……这些办法使得飞机的装弹时间比原计划多耽搁了一个多小时，为“重庆号”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国民党轰炸机飞抵“重庆号”上空实施轰炸时，投弹手投下的炸弹与预定目标偏差一公里之多。多年后，“重庆号”上起义人员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还嘲笑轰炸机在舰船上空“胡乱投下几枚炸弹”。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在轰炸机装弹起飞前，李扬群领导的地下党员曾将炸弹尾部的导向钢板调整错位。

    国民党第一次对“重庆号”实施轰炸没有达到目的，错失了原计划在烟台炸沉战舰的良机，让它驶到了防空条件更好的葫芦岛港口。蒋介石知道“重庆号”北去后非常生气。《蒋公事略稿本》记载了当天蒋介石接见国民党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的情景：“接见王叔铭，以据报重庆号舰叛逃，泊于烟台港内，我空军轰炸不中，竟被其逃逸无踪。公以此为我空军之莫大耻辱，当对王叔铭副总司令严加训斥，嘱望转告周至柔总司令，使其知耻负责也。”

    为新中国留住航空英才

    1949年2月，随着三大战役的推进，国民政府见大势已去，加紧作重要物资及高级技术人员转移去台湾的准备。未来新中国的航空事业，同样需要一批技术人员。上级党组织给李扬群布置了一项新任务：尽可能多地策动国民党中的中高级技术人员留下来，迎接解放。

    李扬群起草了《告空军将士书》和《告工商业同胞书》，然后在家里油印成宣传单，直接把宣传单分批寄往国民党空军系统在上海的各个机关部队所有人员。为了确保安全，李扬群在一个邮筒只放一二封信，就改投另一个邮筒。宣传单发出后起到了应有的效果，有些技术人员和士兵决心留下来等待解放。

    1948年底至1949年初，原南昌航空研究院等科研机构准备经上海迁往台湾，研究院中的航空技术专家和机务人员40多人及家眷相继集中到上海，被安排住在杨树浦的一个大仓库里，编入“搬迁队”，随时准备登船去台湾。在关键时刻，李扬群获悉了情况，他深知这批人中很多是留学英国、美国的航空工程师，也是新中国迫切需要的专业人才。他以同学或校友身份与他们取得了联系，秘密做思想工作，劝说他们留下来为新中国服务。

    最终有20多个中高级航空工程技术人员决定留下来。本来，李扬群已筹划将这些人转移到解放区去。后因战事变化快，解放军即将发动渡江战役，为确保人员安全，李扬群秘密将他们从原来的“搬迁队”转移到老同学家中隐蔽起来，从而使他们留下来等待上海解放。这其中有徐舜寿、王裕齐、昝凌、曹金涛、姚积尧等一批航空领域高级专家，他们后来为新中国的航空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积极配合上海解放

    1949年4月2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吹响了渡江解放全中国的号角，上海解放已是迫在眉睫。为配合上海解放，保护财产，同月底，李扬群领导的中共地下组织，就把积极分子动员起来，印制、分递传单，向国民党空军内部及其他单位宣传解放军政策，迎接解放。同时组建成立了“新空军自卫总队”，下设三个中队，分别担任保护空军供应司令部和两大仓库的任务。不仅保住了大批从美国运来的航空器材，而且为最大限度防止航空器材装车运往台湾，他们秘密拆卸运输车辆部件，使国民党无法将其搬运。

    上海战役打响后，5月24日晚，李扬群带领30多名自卫队员悄悄进入位于苏州河北岸海南路10号的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大楼。第二天一早，苏州河南岸地区已经解放，北岸仍在国民党的控制之中，但李扬群领导的新空军自卫总队已佩上臂章，开始了护楼工作，严防破坏，等待解放。

    5月25日中午，李扬群决定在尚处于敌战区的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楼顶，升起苏州河北的第一面红旗，并利用已控制的电台对外反复广播：“苏州河北海南路10号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已经解放。”随后，地下党以司令部大楼为据点，攻击顽固的国民党军，使敌人腹背受击。

    5月26日上午，一辆与上级失去联系的国民党军用坦克经过司令部门口，李扬群等人又进行了成功策反。在他的建议下，这辆坦克挂上“向人民解放军致敬”的横幅，从国民党背后冲向苏州河，沿途向国民党守卫的据点猛烈轰击，扫除路障，为解放军冲过苏州河打通了道路。第三野战军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得知后，还特意在5月27日上午接见了李扬群等人。

    海南路10号的原国民党空军供应司令部因被完好保存下来，解放后，曾为淞沪警备司令部机关驻地所用。

    投入新中国航空事业

    新中国成立后，李扬群全力投入到了新中国航空建设事业中。1951年，李扬群在抗美援朝中荣立三等功，1954年又立三等功。1960年他晋升为少校。1964年3月起，担任空军工程部修理部飞机处处长。

    因在国统区从事过地下工作，1968年，不到50岁的李扬群被迫害致死，连骨灰也没留下。拨乱反正后，李扬群得到平反并被追认为革命烈士。一副眼镜、一枚印章是他仅有的遗物，静静地被安放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烈西一室”里。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飞机设计师陆孝彭曾写有《悼念李扬群同志》一文，称李扬群是“烈士堂上一劲松”。

    记者 陈爱红 通讯员 李本侹/文 本版照片由李扬群同志子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