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研经济研究院东海分院研究员 陈旭钦

    林毅夫先生是当今中国经济学界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著名学者。

    “从台湾金门岛游到祖国大陆”的他，人生传奇经历是一般人不可复制的。近期，由他领衔团队发布的《吉林省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研究报告》，又在学界引发一场大争论。

    上月18日至23日，笔者在参加北京大学第三届新结构经济学专题研讨会（冬令营）期间，多次采访了林毅夫教授，并围绕新结构经济学、阳明心学与经济学、宁波产业转型升级、中国经济增长减速成因与对策、“吉林报告”背后的产业政策思路等话题，与他深入交流。

    游回大陆的经济学家

    现年66岁的林毅夫，本名林正义，籍贯台湾宜兰。40年前曾是国民党军队驻台湾金门岛马山的一名连长。1979年5月16日夜，他做了一个惊人的抉择，从金门岛跳海冒死游到了厦门。他说：“基于对文化、历史、政治、经济和军事的认识，我觉得回归祖国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最佳的选择。”

    此后，他改名为林毅夫，开始了在祖国大陆的新生活。而在台湾，他的名字被列入了“失踪者”的名单，至今令他很遗憾“不能回乡祭祖”。

    他游到祖国大陆后，在北京大学攻读经济学硕士。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因为英语功底扎实，在北大举办的一场讲座上，充当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舒尔茨的翻译，获得舒尔茨的赞赏。而这次翻译也给林毅夫带来了颇大的收获，甚至改变了其一生。

    舒尔茨问他：“你想到美国读博士吗？”林毅夫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呀”。他本以为舒尔茨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舒尔茨回美国后不久，正式将林毅夫推荐到了美国芝加哥大学，并且师从舒尔茨教授。

    能师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是许多经济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林毅夫自然欣喜若狂。对于一生致力于农业经济以及发展中国家经济学研究的舒尔茨来说，寻找一位能够传承衣钵的学生，使自己的学术成果以及经济思想能够在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得以实践和运用，也是件好事。林毅夫获得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后，又到耶鲁大学经济发展中心攻读博士后。

    林毅夫19岁时就读台湾大学农工系农机专业，随后就读台湾政治大学企业管理专业研究生。北京大学、芝加哥大学、耶鲁大学等名校经历为他的人生添上了重重的一笔。他感慨：“读一流大学，不一定能让你赚取更多的钱，但一定会让你变得更有情怀，视野更开阔，让人生进退有空间。”

    1987年他又回到祖国，先后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北京大学经济系就职。现任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院长，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2008年2月至2012年5月被任命为世界银行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

    “我为何在1979年从台湾游到大陆来？为何1987年放弃美国工作机会回到中国？因为有一个中华民族伟大的复兴梦。作为一个台湾人，我深爱这块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愿意为它的繁荣幸福奉献一生，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觉得台湾除了是台湾人的台湾之外，还应该对中国的历史发挥更大的贡献。”林毅夫说。

    对于台湾方面对他发布的涉嫌“投敌罪”通缉令，他一笑了之：“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我愿意背负十字架。不过，我希望这一历史的不幸，能早日结束。”

    倡导新结构经济学

    把比较优势转为竞争优势

    上月18日至23日，由林毅夫教授发起的北京大学第三届新结构经济学专题研讨会（冬令营）在北大朗润园举行，来自海内外的30多名经济学家进行了主旨演讲。林毅夫教授作了“中国经济改革与发展和新结构经济学”报告，并与包括笔者在内的数十名青年学者围绕相关议题展开讨论。

    林毅夫首先回顾并分析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建设方面取得的巨大成绩。

    他说，中国转型所取得的成绩，用过去的理论来看难于解释，甚至是错误的，但是成功总有成功的道理，把道理揭示出来就是对理论新的贡献。目前经济学的理论主要来自于发达国家，这些理论在解释发达国家现象时，有一定价值，但是并不完全适用于发展中国家。用这些理论来指导发展中国家的政策实践，经常会出现“南橘北枳”的遗憾。

    “中国的理论创新，对其他发展中国家有比较好的参考借鉴价值。”林毅夫教授倡导的新结构经济学，鼓励发展中国家分析自己的要素禀赋，把比较优势转变为竞争优势，只有考虑到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结构差异，才能更好地认识并解决发展中国家的问题。

    他认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其实是一个作为经济基础的产业、技木不断升级和作为上层建筑的制度安排不断完善的过程。他主张“市场的有效”以“政府的有为”为前提，而“政府的有为”须以“市场的有效”为依据。一个国家或地区要根据自身要素特点，制定适合本国国情或市情的经济发展战略。

    “发展中国家可以把发达国家已经用过的、成熟的技术拿过来用，只要技术比现在的更好，那就是技术创新。”

    “如果把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到附加价值较高的制造业，即使是传统的制造业，只要其附加价值比现有产业的附加价值高，那就是产业升级。这是发展中国家可以有的。这在经济学上被称为‘后来者优势’。”

    在林毅夫看来，中国改革开放近40年来，保持发达国家3倍以上的经济增长速度，就是因为利用“后来者优势”。

    林毅夫据此提炼出了一系列新结构经济学理论：看发展中国家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好，这就是比较优势，然后把符合比较优势的做大做强，转变成竞争优势。”

    “以新加坡为例，上世纪六十年代，发展的是劳动密集型加工业，将劳动力引入国际市场，从渔港变成轻工业的制造业基地。后来，廉价劳动力用光了，基础设施也完善了，积累资本后，政府开始支持产业升级，发展电脑芯片产业。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当芯片产业不符合比较优势，就开始发展石油化工产业，规划新岛屿，并把石油化工产业上下游全部规划好，快速形成产业集群，从而实现石油化工产业比较优势向竞争优势的转变。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新加坡发展制药产业，政府引导成立药学院，培养人力资本，最终形成医药产业的良好发展。”

    “从新加坡经济发展的案例说明，政府要针对自身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潜在比较优势变化，解决产业发展的瓶颈限制，推动产业潜在比较优势转化为竞争优势。同样，当新的潜在比较优势出现后，政府须帮助协调解决潜在比较优势转变为竞争优势过程中的瓶颈和外部性问题。”（下转A04）

    新结构经济学是林毅夫教授创立和倡议的第三波发展经济学思潮。它提倡以新古典的方法来研究一个国家的技术、产业、基础设施和制度安排等经济结构的决定因素和其变迁的原因。新结构经济学强调从每一个时点给定、但随时间可以变化的要素禀赋（其实是这个国家在每一时点的总预算）和其结构（内生决定要素的相对价格）为切入点来动态分析一个国家的经济结构和结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