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心怡

    朱亮的命运是被几部TVB剧改变的。

    彼时，出生在渔村普通家庭里的他，小时候的爱好就是守在电视机前刷剧，《壹号皇庭》《律政新人王》《法网狙击》《法外风云》等律政剧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入迷了，他甚至觉得，剧中砌词雄辩、唇枪舌战的仿佛是自己的模样。

    但其实，他看到的都是律师光鲜亮丽的地方，或者说是TVB剧目特意表现出来的光鲜亮丽的地方——时间自由，行动自由，财务自由，出入各种高档场所不说，还能开着游艇出海到处浪，这让朱亮惊呼，当律师好生潇洒。

    现实，总是会给做梦的人重重一击，在朱亮真正成为律师之后。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大学学的是法学，但毕业后，朱亮的第一份工作并非是律师。当了一段时间公务员后，他隐隐感到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的“张扬”很难适应公务员按部就班、温温吞吞的日子。很少有人会真正去评价自己是个“张扬”的人，但朱亮不太在乎，他字典里的“张扬”二字是一种精神，一个信念，一口“气”，代表着活力，也代表着积极进取。

    公务员工作有个好处就是，特别容易存下钱来，一年足足存了五六万元，他瞒着父母偷偷把工作辞了，用这些钱来到浙江鑫目律师事务所当起了实习律师，说白了就是，学徒。

    用朱亮的话来说，第一年是难捱的一年，工资特别少，吃穿住行全部都从这五六万元里出；工作强度高，晚上住单位，随便找个凉席一铺，找张沙发一躺也是常有的事儿，“学徒，就得学，一刻不停地学，学职业技能，也学为人处世的道理。”

    这时候，他似乎找回了大学里准备司法考试的状态——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就捧着书埋头啃，13本像砖头一样厚的书本来回倒腾地翻，经济法、国际法、刑法、刑事诉讼法、行政法、民法、商法、民事诉讼法的法条“弹幕”一样地盘旋在他脑海里，他每天琢磨的就是，这条法律为什么这么制定？这么制定是为了打击什么？又为了保护什么？

    好在，在陪师父开庭、整理起诉材料、接待当事人的过程中，师父提携了他许多，也教了他许多。“2015年年初，刚入行，我什么都不懂，帮师父忙的时候犯了个错误，师父什么都没有责怪，而是告诉我补救措施，第一次觉得律师这行责任重大，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无疑，朱亮的目标是往着“九层之台”和“合抱之木”去的。

    但通往目标的路上，最艰难的还是信任这个环节，如何让当事人毫无顾虑地把“身家性命”都交付在律师手上，更何况朱亮当时仅仅只是一个实习律师而已。

    有一次，师父接到一宗交通事故案，由于事故地点在绍兴嵊州，调查取证的环节就需要律师陪当事人到嵊州去，无奈师父脱不开身，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朱亮身上。

    朱亮很容易就能从对方的表情、言语中觉察到当事人对他能力的怀疑。他什么也没说，跟着当事人在交警大队和报废车辆停车场两个地方来回跑。那是7月份最热的时候，汗水把人包裹成了行走的蒸笼。他和当事人都没有车，就这么在公交、大巴、三轮车上耗掉一整天的时间。

    时至今日，朱亮都还记得一个画面——傍晚余晖红透半边天，映衬着当事人笑着的面庞，还有一句“朱律师您辛苦了”。朱亮当即觉得，值！

    把苦功下到该下的地方

    哪怕是在能够独立处理一桩案子后，信任也是最难过的一个关卡。

    朱亮说自己赢过很多案子，也输过不少案子，反倒是输了案子的当事人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没事”。他打心底里觉得，律师专业水平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与当事人互相信任、互相依靠，当事人若能毫无顾虑地坦陈，律师自然会全力以赴。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可以一眼望到底，包括事业。很多人都问，熬过了学徒，律师这个职业是不是坚持下去就能成功？朱亮认为，律师的成功最起码应该从赚钱、做事和做人三方面进行综合衡量才对，要赚钱离不开知识积累，人脉积累和经验积累，做人更是一辈子的大事，要终身学习，“如果你一定要做律师，不坚持肯定不能成功，但坚持了不一定能成功。”

    只有律师这个职业才能直接面对全社会，直接参与实际生活中纷繁复杂的各种法律问题的处置，把看似死板而教条的法律条文，通过妙手运筹体现其内在的生命力。这无疑是一个对专业度要求很高的工作，同时也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中国社会的法治进程正处于稳步的发展中，市场上对于法律服务的需求会朝着专业细分的方向迈进，这个过程中，对律师个人而言，掌握自身过硬的专业本领是安身立命之本。也正是认清楚了这点，他不当万金油律师，为自己选择了“公司股权纠纷、制度管理、商事合同纠纷”的领域。

    专业，意味着把苦功下到该下的地方。

    朱亮曾碰到一个只开了5分钟庭的买卖合同纠纷案，但背后却花了几十倍的时间在整理证据、收集案例、寻找相关法条、撰写辩诉词上。

    由于被告在山西，他需要去山西朔州调查取证，其实就是拿一张增值税抵扣凭证。坐了24个小时的火车后，还没来得及捯饬自己，便风尘仆仆地直冲进小县城国税和地税的大门。工作人员怕惹麻烦，不愿意开这张凭证，好在朱亮在山西读的大学，会一点山西方言，便跟工作人员套近乎，还搬出了律师法条条框框解释给他们听，整整磨了一天嘴皮子。

    “往往开庭后，只要律师准备工作做充足了，证据链做完善了，甚至不用口若悬河，一样能胜诉。”

    此外，他还接一些法律援助，这些案子不为养家糊口，而是承担社会责任的体现，他始终坚持的一点是，“即使是穷人，也有请律师为自己辩护的权利。”

    对于想要了解的职业，朱亮说，最想了解发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