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史旻 受访人:王耀成 历任《解放军文艺》编辑、海军东海舰队政治部宣传部文化科长、宁波市文联副主席、宁波市作协副主席。1994年开始从事宁波帮和宁波地域文化研究,至今已撰写出版长篇人物传记《赵安中传》《陈中伟传》《王宽诚传》《宁波顾氏家族》等10余部,主编《甬商书系》等宁波帮专著16部,并接受央视和凤凰大视野访谈10余次。 如果不往外走,会被人看不起 东钱湖有“陶公钓矶”和陶公山。相传春秋时期,越国大夫范蠡急流勇退,偕西施隐居于此。范蠡又号陶朱公,被尊为“商圣”和“财神”。宁波古称“鄮县”,唐宋以来就是主要的商港。在王耀成看来,“宁波帮”的产生与崛起,有其历史文化的渊源,或者说是与宁波的文脉和商脉一脉相承的。 “虽然宁波自古以来就有经商的传统,但是,真正作为一个商帮出现是在明末清初。具体的标志有二:一是,产业集群的形成;二是,商业会馆的大量出现。” 随着宁波商人沿江沿海北上南下,其影响力从上海一直辐射到北京、天津、汉口等大城市。就最先形成的医药行业而言,先后聚集了北京同仁堂、上海蔡同德、杭州张同泰与朱养心、天津达仁堂等一大批金字招牌;与此同时,一大批家族集团催生了钱庄业的繁盛和航运业的辉煌。1797年,旅沪宁波商人和手工业者创建的“四明公所”,是上海滩最早的同乡团体和公所,两次四明公所事件的胜利,使“宁波帮”的声名远播。尔后,宁波帮走向海外。如孙中山先生所说,“吾国各埠,莫不有甬人事业,即欧洲各国,亦多甬商足迹,其能力之大,固可首屈一指者也。” 众所周知,宁波帮是中国十大商帮之一,不少商帮历经荣辱沉浮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而宁波帮却历经沧桑而长盛不衰,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王耀成认为,宁波的地理位置对于宁波帮的形成和发展有重要影响。宁波地处东海之滨,扼南北水路要冲,史称“有鱼盐市舶之利,实东南之要会也”。海洋为宁波人的性格赋予了勇于开拓、活跃创新的因子。明代王士性的“滨海之民”与费正清的“内陆中国”与“沿海中国”论,都指出了地理环境与人的性格形成的密切关系。正是因为这种海派的性格,“宁波帮”能在接连的历史巨变中通过学习快速适应环境,站稳脚跟,并且不断创新敢为人先,成为时代的领跑者。 其次,则是自然资源匮乏的倒逼机制,驱使着宁波人为了生存去谋求更多的门路。“湖广熟,天下足;宁波熟,一餐粥”,在王耀成前往香港采访著名“宁波帮”人士赵安中先生时,老先生就不断强调“谋食”这个朴素的初衷。为了生存,一代又一代的宁波人随水路走向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留下了自己的足迹,进而凭借着自己踏实与勤奋立身发达。 “就像当年在镇海、慈溪这一带,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如果不往外走,就会被人看不起,甚至可能连媳妇都讨不到。奋斗拼搏的基因、地理与历史环境的交融,使宁波商帮在时代纵横中脱颖而出,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 没有宁波帮 难有宁波的脱颖而出 过去的百年时光中,在无数推动历史进程的关键节点中,随处可见“宁波帮”的身影。王耀成在回顾盘点中仍然感到热血沸腾。 1840年,鸦片战争的船炮打开了封建中国尘封的大门,敏锐的宁波商人则在这场动乱中抓住了这难得的历史机遇,无数的宁波人涌入上海开启“淘金”之路。 这种人口迁移,成为“宁波帮”思想转变的关键点。大多数勤奋的宁波人从上海最卑微的苦力活做起,从白手起家到自立门户,在异乡成就自己的事业。他们审时度势、与时俱进,很快就涉足一些新兴行业发光发热,特别是当时颇有风险又无人问津的对外经济活动,或充当买办代理洋商经营而起家,或经销洋货而获利……涌现了严信厚、叶澄衷、宋汉章等一批著名的实业家、金融家,为中国社会经济的近代化做出了重大贡献。 更可贵的是,除了经济上的贡献,“宁波帮”对于爱国爱乡的诠释则更令人动容。 1984年,香港十大富豪中就有4位是宁波籍人士,他们不仅拥有巨大的财富,而且具有不可等闲视之的社会活动能力和政治能力。在当代“宁波帮”中,原香港中华总商会会长王宽诚在新中国成立时,在香港中华总商会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在抗美援朝时又率先捐了一架飞机。在香港回归的重要关口,许多“宁波帮”人士为保持香港的稳定繁荣和顺利回归尽心尽力,成为沟通北京与香港的重要桥梁。 同时,“宁波帮”对家乡的赤子情怀,至今仍以不同的方式体现在宁波这座城市中。从“船王”包玉刚倡导并率先出资建成的宁波大学,到广大宁波帮人士热心捐助教育、医疗等公益事业,宁波帮以自己的方式回馈着家乡。这些人中,不乏中资小资,但是,他们对家乡发展的关注却事无巨细,竭尽全力。 “在改革开放之初,‘宁波帮’是我们接触外面世界的重要纽带和桥梁,没有‘宁波帮’,就没有现在跻身‘双一流’的宁波大学,就没有单列市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没有‘宁波帮’‘帮宁波’,就没有宁波在改革开放中脱颖而出!” 回顾三百余年宁波帮的历史,站在包玉刚先生百年诞辰的历史节点上,王耀成屡屡强调“开放心态”和全球化思维的重要意义,“如何继承‘宁波帮’海纳百川的心态和面向世界的襟怀,毫不动摇地坚持改革开放,这将成为我们未来要思索、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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