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心怡 谢斌

    “笼子里放进了一只年轻的美洲豹子。即使是感觉最迟钝的人，看到这只野兽在闲置长久的笼子里活蹦乱跳时，他也会觉得这是一种舒服的休息。这只豹子什么也不缺，可口的食物看守人员无须长时间考虑就会送来。失去自由对它似乎都无所谓，这个高贵的躯体应有尽有，不仅带着利爪，而且连自由好像也带在身边，自由似乎就藏在它利齿的某个地方。”

    ——节选自捷克作家卡夫卡的

    中篇小说《变形记》

    《变形记》以其合理与荒诞并存的风格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后世又将它不断地搬上了舞台和荧幕，小说里一些语焉不详的意象，在高度视觉化和形体化的呈现中颇为惊艳。从这个角度看，好的电影、好的剧目与好的文学作品是一脉相承的。

    那么，中国与中东欧各国间能否用一出好戏来读懂彼此？答案藏在中东欧文学广袤的土壤里。

    文学

    正因如此，中东欧文学在中国越来越受到出版社和读者的关注。同样，中东欧人也对中国的变化和发展更抱好奇心，为中国文学走出去提供了土壤。”

    事实上，中东欧国家的文学创作，对许多中国读者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对中国文学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匈牙利诗人裴多菲那首脍炙人口的《自由和爱情》，激发了几代中国热血青年的革命热情，捷克作家伏契克的作品《绞刑架下的报告》还进入了中国的中学课本。

    一般来说，国家与国家、城市与城市之间都是先有了经贸联系，才产生人缘文化上的交流。

    自2015年以来，宁波已连续承办了4届中国-中东欧国家投资贸易博览会，成为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经贸文化交流的重要合作平台。在这样的大背景下，2017第五届宁波（国际）文学周、2018天一阁论坛·第二届中国-中东欧国家文学论坛在宁波的召开显得尤为应景。

    第二届中国-中东欧国家文学论坛的与会者就今后如何加强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文学交流提出了各自的想法，比如能否让论坛在各个国家轮流举办？如何将文学作品译介、出版纳入论坛，将此论坛最终打造成一个中国-中东欧国家的文学节日？

    虽然作家们的语言不同，观点各异，但他们最终抵达的是同一“彼岸”。正如罗马尼亚作家瓦鲁扬·沃斯加尼安说的那样：“文化是我所能想到表达诚意的最优雅的方式，我们确实在实践文化外交，但我们不是那种躲在辞令背后的外交官，我们是站在文字面前的外交官。”

    对此，《文学港》杂志社副主编、宁波市作协秘书长雷默感同身受。他觉得，文学交流虽然没有像经贸交流那样显得频繁和直接，但这并不能淹没中东欧文学在世界文学上的璀璨，作为文学从业者，他们希望能逐步加深与中东欧作家、译者的交流，也期待中东欧文学能走近老百姓，“不妨引进一些优秀的中东欧电影、戏剧、音乐等，让晦涩难懂的文字用别样的形式沉入人们的内心。”

    在过去的一百年间，中东欧这片美丽的地方涌现出了包括切斯拉夫·米沃什、凯尔泰斯·伊姆雷等在内的七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以及多位如卡夫卡、米兰·昆德拉般的文学巨匠。

    无论是波澜壮阔的多瑙河，还是群山跌宕的巴尔干；无论是潮平岸阔的布达佩斯，还是黄墙红瓦的布拉格，在中东欧文学诞生的这块土地上，充满了神秘和戏剧性，是无数文艺青年梦寐以求的佳境胜地，也让中东欧文学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浪漫而又悲悯的气质，屹立于世界文学之林。

    在旅匈翻译家、作家余泽民看来，中东欧文学在当下世界文坛上最令人瞩目，也最让人期待。

    余泽民祖籍宁波慈城，1991年远赴匈牙利，从事过医生、教师、导游、记者、编剧等职业，现定居布达佩斯，一边翻译一边写作，创作了《狭窄的天光》《纸鱼缸》《匈牙利舞曲》等小说和多部文化散文集，翻译了凯尔泰斯《船夫日记》、马洛伊《烛烬》和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撒旦探戈》等近20部匈牙利名家的作品。

    与西方相比，中东欧国家经历了20世纪的苦难和动荡，历史为作家们提供了文学品质所必须的痛楚、怀疑、反思和抵抗，以及能让他们逃隐、宣泄或思想其中的自由意志和隐喻表达的能力。

    这些或悲或喜的力量让余泽民久久痴迷其中，并从中找到了流淌在血液中的共鸣。他认为，中东欧文学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影响至深。

    “中国与中东欧，在过去一个世纪里的历史上有着极为相似、近乎同步的命运。因此相互间有着更多的共鸣和值得相互借鉴的东西。

    戏剧

    主要还是集中在北京、上海、乌镇等地，“来宁波的戏剧不算多。”

    她眼中的中东欧戏剧有着非常明显的特色。“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中东欧地处西欧和俄罗斯之间，两边的戏剧传统对它都有影响。这几年到国内演出的中东欧戏剧基本上以经典改编为主，希腊古典戏剧、莎剧、俄罗斯名著是其取材的主要来源。”

    同时，中东欧戏剧风格总体来说比较现代化，尤其善于用现代戏剧手段、眼光、视角去呈现、解读经典作品，其制作以及面对经典的态度，为国内戏剧舞台带来了不同气象，也带来了启发和参考，引起不少关注和讨论。

    顾佳打心底里觉得，宁波人不是不懂戏，只是少了识好戏的机会。

    “像里马斯·图米纳斯等经典的、重量级的导演已经跟国内一些戏剧节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希望将来他们也有机会带作品来宁波，或将宁波作为在华巡演的一站，使本地观众也有机会感受欣赏不一样的戏剧风貌。”

    这不仅仅是顾佳的期待，也是郑峰这样的从业者未来努力的方向。郑峰说：“我们认为最好的市场效果就是政府来搭台，邀请相关的企业来唱戏，无论是受众面还是演出效果都是最好的。今年升格为国家级涉外展会的中国-中东欧国家博览会，让我们看到了可能性。”

    “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恐怕绝大多数人对中东欧国家都算不上特别熟悉，但若提到德沃夏克、李斯特、肖邦、茜茜公主，就不会陌生，这些来自中东欧国家的电影、音乐丰富了一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宁波大剧院总经理郑峰感慨颇深。

    在他的回忆中，宁波人早在2005年就与中东欧音乐结缘——2005年12月30日，波兰爱乐管弦乐团在宁波大剧院举行了新年音乐会。此后，宁波与中东欧国家在艺术上交流日益频繁，先后引进了《斯洛伐克国立爱乐乐团新年音乐会》《拉脱维亚国家交响乐团新年音乐会》《克罗地亚著名钢琴艺术家马克西姆钢琴音乐会》等演出。截至目前，宁波大剧院共接待中东欧17国中的演出团体19个场次。

    “2015年，宁波首次举办中国-中东欧国家投资贸易博览会，这一年也是宁波大剧院相对来说，引进中东欧演出数量最多、份量最重、品质最高的。”郑峰说。

    谈及上述演出的反响，郑峰表示，历年来访的演出团队在宁波的演出都十分惊艳。如捷克的黑光剧，全剧以不发一语配合诙谐表情、夸张的肢体动作加上奇特的服饰及音乐灯光，营造出奇幻的效果，呈现足够让观众想象的表演。

    又如2009年，被喻为“拉脱维亚音乐名片”的拉脱维亚少女合唱团音乐会在宁波上演，小演员们着传统的民族服饰，配以精心编排的队列和热情的舞蹈，甫一亮相便征服了宁波的观众。她们除了演唱《欢快的马车》《玫瑰花环》等一批耳熟能详的世界经典名曲外，还向甬城观众献上《歌声与微笑》《半个月亮爬上来》等中国歌曲。

    在引进剧目和演出的选择上，宁波大剧院有着多方考量——演出档期是否合适？演出成本是否适宜？演出内容是否有足够的票房号召力？但说到市场效果就避不开演出上座率和票房的盈亏问题。郑峰坦言，凡是涉及到国际性的演出和剧目，由宁波大剧院单接的演出成本较高，国际旅费、落地接待费、演出费等合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因此，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去单接，多采取巡演共接的形式。

    根据以往的演出数据显示，宁波引进的中东欧国家演出剧目中主要以音乐类为主。戏剧偏少，成了一部分人心中的遗憾。

    “戏痴”顾佳说，只要是好剧，万水千山都会跨城观演。虽说带了点文艺气质的“夸张”，但显然，戏剧已经成了顾佳的人生日常。她明显地感觉到，近几年造访中国的中东欧戏剧在日益增多，但

    音乐

    如果说语言是东西方交流的屏障，那么音乐则首先跨过语言障碍，成为各国人民文化交流的先锋使者，而黄晨令则有幸见证了宁波与中东欧音乐的“对话”。

    “中国传统音乐的独特魅力让世界为之倾倒，与世界音乐的融合，又让中国音乐焕发新生命，这是我心中文化实力的最好诠释！”黄晨令，宁波交响乐团中提琴首席，旅法小提琴、中提琴演奏家，谈到前往波兰演出美妙的经历，仍然很激动。

    今年4月，宁波交响乐团登上了曾被著名指挥家Simon Rattle及著名钢琴演奏家郎朗称赞的波兰弗罗茨瓦夫音乐厅，为贝多芬复活节音乐节巡演演奏第二场音乐会。

    “波兰贝多芬复活节音乐节创办于1997年，如今，在春天去华沙聆听一场贝多芬复活节音乐节古典音乐会，已成为全球乐迷十分向往的视听体验，类似的跨文化音乐交流并不多见。”黄晨令告诉记者。

    当晚演出前30分钟，当地乐迷就早早地在音乐厅门口等候。他们盛装出席，给予了这支来自东方的年轻乐团最好的尊重。担任这场音乐会演出的指挥正是宁波交响乐团的艺术指导、中央音乐学院院长俞峰教授。

    上半场的演出中，波兰钢琴演奏家克日什托夫·克西安泽克携手宁波交响乐团，为波兰的观众带来了有着浓厚中国音乐元素的《黄河钢琴协奏曲》。而下半场他们则演奏了贝多芬《第三交响曲》，不仅契合贝多芬复活节音乐节的主题，更多的是向贝多芬致敬。

    “这是一场高难度的音乐会。演奏的曲目让当地人了解了中国当代音乐的发展，以及和西方音乐的异同。”黄晨令表示，希望未来有更多的机会，前往更多的中东欧国家演出。

    不单单在波兰的弗罗茨瓦夫，宁波交响乐团还在鹿山城、扎布热市、华沙等地进行了交响乐演出，短期内一连四次上演，实属罕见。乐团负责人童铭告诉记者，今年6月底，保加利亚瓦尔纳交响乐团部分音乐家将会来宁波与宁波交响乐团合作演出，“要走出去，还要请进来，这才能体现宁波的国际性。”

    这些宝贵的音乐实践，是世界音乐与中国音乐的对话。观众也将在这里开拓艺术眼界，领略多元音乐魅力，从他者的眼光中重新审视自己的文化。

    那么，宁波交响乐团如何通过作品讲好中国故事呢？宁波大学音乐学院教授梁卿认为，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寻找突破口与契合点，形成自己的特色，“宁波可以在这方面做更多的探索与尝试，创造出下一个有城市印记的曲目，《梁祝》就是其中一个非常经典的案例。”

    “不同地域的音乐审美交流因其强大的感染力，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生产力’要素。”梁卿表示，无论是宁波与中东欧的交流，还是“一带一路”建设，音乐正以其独特魅力在促进地域间的文化交流上，发挥出无以替代的关键作用。同时他也提出，宁波在“音乐之城”的建设过程中，不妨通过引进、培养更多的音乐工作者，开创文化交流合作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