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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3月03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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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中的人狗之恸

——沐小风中篇小说《八珍》读后

    □沈潇潇

    “我是一条老母狗,瞎了一只眼睛,而没瞎的一只,能看见人类所不能看见的东西,比如亡灵……”翻开不久前收到的今年第一期《江南》杂志,读到了本地作者沐小风的中篇小说新作《八珍》,小说开头中的这句话奠定了小说的总体格局和走向,也点燃起我进一步阅读的兴趣。

    这篇以狗为主角的小说,八珍是小说里一条晓人性、通神性的狗的名字。小说通篇都是这条独眼老母狗的自述,是她的所见所历所思,而聚集点落在人性上。也许是巧合了“狗眼看人低”的俗话,在她的独眼里,我们看到她的原主人李秉福远在狗性水准之下的“人性”:他养育八珍,是因为她是一条具备生育“独狗”(一胎只生一条狗崽,据说这样的独狗勇猛无比,很难得)基因的好狗,他想方设法强迫她与德国牧羊犬等高贵血统的狗犬频繁交配,为的是她生育的独狗能让他在市场上卖出好价钱。在出售狗崽时,他还让她衔着熟睡狗崽的篮子去市场,残忍地制造一次次母狗与她心爱的幼崽之间的生离死别。不但如此,他还利用她猎杀与她两情相悦的公狗金毛,剥皮卖给狗肉铺,甚至当着她的面活炖她与金毛共同的女儿——刚出生、“甚至没来及亲一亲她的小嘴的狗崽”……如果说对李秉福的恶劣行径表现还稍嫌平面化一点的话,那么八珍后来的新主人阿刚由勤劳善良的打工者到制假售假的黑工厂老板,以及他与女画师间的畸情之恋,更多人世生活和人性的斑驳就闪烁在八珍这条老母狗的独眼里了。而狗们(八珍和金毛、二哈)的生活却是虎虎生气、激情蓬勃,他们间的友情是那么纯粹真实,与人们(李秉福、阿刚、女画师、傻子、哑巴女等)灰暗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八珍原指八种珍贵的食物,或指八种稀有珍贵的烹饪原料,作者以八珍这样一个高贵的名字来命名一条独眼母狗,我想可能也有以此来反衬人世混沌的初衷吧。人性在狗性之下,那狗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八珍就是这样一条试图以人性来待人却被人以兽性待之的可悲的狗。

    当然,小说中也不尽然是对人的失望。二哈的主人“花奶奶”是被八珍高看一眼的,这是一位生活情趣高雅、喜欢养花、喜爱孩子的慈祥老奶奶,她的出现是为人世和人性抹上了一束亮色。但是,最终她却被她所喜欢、提供帮助的一个男孩害死,最后守护“花奶奶”亡灵的只有忠实的二哈和八珍——最终还是狗性高于人性。在这里看得出,沐小风的笔锋在指向人性时是犀利不留情面的。小说又写到一位“年轻女孩子”,她会在“经过花奶奶的花圃时发出小声惊叹”,并会对狗友好地道一声“你好”,是人性美好的一抹亮色,但小说对她的刻画比“花奶奶”更简,这是否意味着作者表现生活中的残忍要比表现美好更得心应手点呢?

    读着《八珍》,我油然想到沐小风一年多前也是刊发在《江南》的另一中篇《谁在耳语》。《谁在耳语》取材于当下生活中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现象,但作者并不是把这些东西照搬照抄到小说里,而是设计了一个犀利的小切口——通过一位私家侦探“我”用高科技仪器神秘窃听,突入了芜杂的生活。还有一篇在《文学港》以短篇小说头条刊出的《无期》,则是通过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梦里梦外来洞照现实生活。《八珍》通过“狗眼看人”而突入斑驳陆离的生活,这种对寻常生活的陌生化间离处理,与《谁在耳语》《无期》是相通的,这可能体现了沐小风在一个阶段的审美追求。《八珍》与前两篇小说相比又有所进步,印象最深刻的是作者下笔更为放松,语言无拘无忌,恣肆放纵,给人阅读时感受到作者情感的饱满度,获得流畅的阅读快感。虽然有的地方语言还不够节制,松散了一点,也满了一点。给我较深印象的还有描写的细致和扎实到位,如在八珍和德国牧羊犬刚配种完,八珍自述“李秉福是倒拎着我回去的”,短短一句把李秉福希望八珍怀孕的急切、精明、贪婪及对八珍的无情表现得一览无余。小说中多次出现的人们自身看不见、而八珍却清晰可见的人们脖子上那时而戴上或消失、时而拽紧或松弛的“锁链”,则是小说由形而下通向形而上的一条纽带。

    读完《八珍》,由这条丑陋的独眼母狗,我奇怪地联想起丑陋的敲钟人卡西莫多。在雨果传世之作《巴黎圣母院》里,丑陋的敲钟人与美丽的吉普赛姑娘埃斯梅拉达之间的爱情是那样奇特又那样真切,它融化了表象的丑和美之间的界限,读来感人之深。但在《八珍》中,八珍这条狗更多地承担了小说线索性人物角色,而没有确立起作为小说主角的应有地位,在狗世界与人世界的关联上,也更多地滞于狗眼看人的层面,而疏松了狗世界与人世界的有机交织,两个主要人物——前后狗主人间的构联不够紧密,人或狗的疼痛真切度相对于奇特性而稍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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