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珏慧

    有时，喜欢一位作家，喜欢一本书，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两年前，在三味书店见到日本小说《杀手界·疾风号》，买回家一口气看完后，当时就喜欢上了作者伊坂幸太郎。

    伊坂幸太郎作为日本文坛推理小说新锐作家，对于中国读者来说，也许没有岛田庄司、京极夏彥、东野圭吾那么有名。实际上，伊坂先生的小说并不局限于推理，想较于《杀手界·疾风号》，《死神的浮力》更接近于纯文学，它真正表达的是死亡和复仇。

    这也是有史以来人类永恒的命题。关于死亡，四百多年前的莎士比亚就在著名的《哈姆雷特》里这样写道，“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与莎士比亚沉重的思考不同，伊坂先生在《死神的浮力》中，对于死亡，有着自己独特锐利的见解，并没有如此沉重。

    “世界无理可循，生命脆弱不堪，可还是得昂着头走下去。或许黑暗随处可见，但幸好还有星光，是黑暗中最微小却最有力的存在。”经典而带着几分温暖。以幽默诙谐的笔调书写死亡和复仇这样原本沉重的主题，这是伊本的风格。这原本是一个关于父亲为女儿复仇的有点老套的现实故事，因为死神千叶的介入，而变得神奇。以死神千叶的视角，来讲述这个故事，让小说拥有了形而上的升华，故事本身在现实基础上有了几分奇幻的色彩。

    小说中，山野边和他的妻子，因为十岁的爱女被本城崇杀害，而展开针对本城崇的复仇行动。他将自己的死亡置之度外，只是为了让逍遥法外泯灭良心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一位深爱女儿的父亲，他的执着和勇敢，让我想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古话。

    死神千叶，冷漠中带着幽默，有一种黑色幽默的风格，喜欢听音乐。这一次，他的工作是以七日判定山野边的生死，原本按常规，并不需要与工作的对象凡人山野边有过多的接触。而他却是一位工作特别认真的死神，在与山野夫妻越来越多的接触当中，一次又一次将山野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在七日当中，数次挽救了山野的生命。这并不是一位死神分内的工作，却是千叶先生对于人生的态度，更是作者本身对于生命的尊重。就算山野边只有七日可活，这七日内也不应该死于非命。

    在小说的结尾，也就是第七天，山野还是死了。然而作者对于山野是如何死的并没有详细讲述，只是轻轻带过。真正让人动容的，却是反面角色杀人凶手本城崇的结局。他原本和山野一样也只剩七日可活，却因为死神高层意外的一个回馈活动，而多活了二十年。然而这绝对不是幸运，因为这二十年，本城崇将一直卡在湖底，身受多处重伤，并被湖里的鳄鱼一点点啃食，真正是生不如死。

    这是正义的惩罚，也让每一位读者拍手称快。好人虽未必长命，坏人却一定要得到应得的惩罚。而这一切，不得不感谢千叶先生，是他的认真，也是他运用神力，才最后将本城崇逼到了湖底。当他奋力踩踏自行车，与本城崇驾驶的车相撞的那一刻，他同样也是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这样的死神何止不太冷，是看似冷漠的外表下，掩藏着的人性的温暖和爱。

    我在看小说的过程中，一直不明白为何题目要取《死神的浮力》，直到看到这样的结尾，千叶先生从湖中神奇地浮起来，毫发无损地游上岸的情景，这才真正明白了题目的意思。所谓死神的浮力。其实是生命的浮力，是面对沉重的死亡时，拥有的一份幽默与温暖的灵魂的浮力，同样也是一份无所畏惧的勇敢，以生命之轻对抗生命之重，轻视死亡，而得到人生的升华。

    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知道死亡意味着结束，所有的梦想，都将断裂，不会再有任何可能的未来。死亡更是意味着毁灭，身体和灵魂的消失。世界上将再也不会有这个人，老人失去了他们的孩子，老无所依，儿女们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不再能孝顺老人。爱人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半，以后的日子沉陷于永恒的孤独。

    这些都是死亡真实而残酷的意义。比起死亡的一瞬间，生命渐渐消耗的痛苦的过程本身更为可怕。伊本先生在本书中除了讲述以上这些死亡通常的情形外，还做了另一种新颖独到的阐释。那就是“就算一个人死亡后消失，就整体来说，并不会相应地减少什么。他们会融入某个人的记忆中，所以不会减少。”

    因为去年刚刚经历过面对死亡的恐惧，如地狱般病痛的折磨，在书中读到这样的句子，有一种特别的触动。内心会升起一种透澈的慰藉，而看淡了生死，更珍视现在每一时刻的繁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