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草 翻阅诗词典籍,在故纸堆里徜徉的时候,会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歌颂母爱的诗词文章遍地皆是,而歌颂父爱的诗词文章却少之又少。这大约和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关,也和性别有关,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多半隐忍、含蓄、深沉,不像女人表达情感时那般感性、直接、热烈,所以父爱内敛,母爱奔放。不管父爱还是母爱,不管何种表达方式,都一样真挚,都一样感人。 歌颂父爱的诗篇最早要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诗经》,在这部内容丰富的诗歌总集里,其中有一个章节写到父母之爱的就是《诗经·小雅·蓼莪》,其中有两句写得感人至深:“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无父何怙,无母何恃”。作者满怀深情,说父母生我养我,辛辛苦苦,特别不容易,没有父母我依靠谁?哪里是我避风的港湾?《诗经》不仅在语言上有琳琅之声,有音乐之美,在内容上风格上,更是自由奔放,虚饰较少。 汉代刘安在《淮南子·缪称训》中说:“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说得真好,每一位父亲爱护自己的孩子,教育自己的孩子,除了天性之外,也是不可推托的责任和义务,并不求回报和感恩。宋代大诗人陆游写过《五更读书示子》《冬夜读书示子聿》,良苦用心,殷切之情,跃然纸上。诗人除了是诗人之外,也是一个父亲,言传身教远远胜于说教。西汉隐士东方朔,才情纵横,洒脱不羁,写过著名的《诫子诗》,希望儿子能像自己一样,出入世间,优哉游哉,为此他倾囊相授。唐代大诗人杜甫写过《又示宗武》,诗题中的“又”字用得好,看来已经唠叨好几遍了,看到儿子宗武学习写诗,还不忘再叮嘱几遍。唐代诗人李商隐写过《骄儿诗》,诗人虽然才情过人,却并不得志,诗中用自己做反面教材,告诉儿子不要学自己,长大了要有所建树,做国家之栋梁。 再读《红楼梦》时惊喜地发现,贾政这个人物虽然被定位为虚伪、迂腐、道貌岸然,其实细细读来,不难发现在这些大帽子下,贾政也是一个充满温情的父亲,内心世界里满满都是父爱,他把家族未来的命运全部寄托在宝玉身上,所以对宝玉这个儿子爱之深,恨之切,有恨铁不成钢的急躁。宝玉流连于风花雪月、脂粉香尘、小情小调时,他打他板子。宝玉在大观园题联时,才华初露,贾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忍不住在元妃面前夸赞和显摆了一番。《红楼梦》中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只是以生活为背景和依托,还原了生活的本身和真实的人性,贾政对宝玉的爱,也是中国最传统的父爱表达方式。 在故纸堆里兜兜转转,发现父爱和母爱不大一样,很有些意思,母爱大多是在衣食冷暖的细节间,而父爱是在心灵方向的导航上,这是感性与理性的差异。《傅雷家书》是傅雷先生写给儿子的信,厚厚的一摞,竟然结成一本书,这哪里是一本书,分明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赤诚之心,殷殷之情,深切之意,是父爱的具体呈现。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一个男人给孩子的父爱是不会变的,这是人类得以延续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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