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苍

    朋友赠我一斤“明前茶”。他像店铺里卖盐人那样总说自己的盐有多咸，不停宣讲他种茶、采茶、制茶等方面如何现代化和高科技含量。他一言断定此茶叶是独一无二的“明前茶”，清香可口，香气扑鼻，防病治病，明目养肝，美容健身，说得人舌下生津。

    品尝他的茶水，觉得有点特色。但是，尽管他的茶叶确是清明前采制，包装也挺到位，总觉得不过如此。说句透心窝的话，跟“奉化曲毫”和奉化“弥勒白茶”相比差一大截。我虽不怎么爱喝茶，因为茶叶提神，有时喝了一杯整夜失眠。所以，时喝时停，毫无嗜好。

    可是，品茶中有许多行业学问。日本人设茶道，中国人有茶经、茶学与茶艺，比日本人高出一筹。无论怎么说，品茶大多讲究身价、层次、情谊、美容与养身。不管谁进了茶坊、茶馆，都想喝货真价实的好茶。所以，“明前茶”成为宠儿，受人青睐。那么，是否这种茶的质量一定超过明后茶呢？我虽不敢像几十年在茶业上摸爬滚打的老茶人那样一言九鼎，但知道采茶时间早晚虽会影响茶叶质量，然而不能一概而论。

    且看唐人陆羽写的《茶经》，他明确指出：茶叶采摘时间在二月至四月较好，即如今的阳历三月至五月底，期间采摘的鲜叶，制出茶叶，如果不发生意外，能成上品。可见唐人品茶，注重茶叶质量，并不计较茶采摘时间早晚。陆羽还谈到，“春时，所在吃之皆好。”当今种在山顶上云雾茶，大面积采摘应当放在春夏之交，虽近夏季时间，但仍出好茶。

    这一点，清朝皇帝乾隆有他品茶实践经验。他第一次巡视江南，在杭州云栖山（双狮峰）看采茶妇摘茶，因他微服私访，人们不清楚站在茶园田角看采茶的人竟然是万民之上的皇帝。乾降毕竟是人，看见茶山一片碧绿，生机勃勃，好不快活，于是心血来潮，命贴身护卫取才采制的茶叶品尝。那年，乾隆十六年（1751）正月十三日，他品的是“明前茶”。喝后，写下《观茶茶作歌》：“火前嫩，火后老，惟有骑火品最好。”这里所指的“火”，指民间寒食节禁火习俗。火前，即清明节；火后指清明后；骑火，指清明时节。他以为采茶时间定于清明时节为最佳时间。1757年乾隆第二次巡游江南，他又去云栖山茶园看采茶，品尝了谷雨时节采的茶叶。喝后，口感比清明前采摘的嫩叶还好。然而价格远远低于清明前的茶价。他说，“雨前价贵，雨后贱”。言下之意，同样的茶质，因采制时间不同而价格差异大不一样。第三次，1762年谷雨过后不久，乾隆又到杭州云栖山看采茶，品尝刚采制的茶叶，龙颜大悦，开怀大笑曰：“春芽出在石烂上，时节焙成谷雨前。”

    之后，乾隆还修正了自己首次下江南写《观采茶作歌》中的内容，将原来以为清明时节采茶最佳时间改为谷雨前后。从时间上倒退了一两个月。近查，唐朝人将采茶最佳时间定于春夏之交，即谷雨前后。那时，不以采制早晚时间定上下，而是以茶质的实际好差论高低。今人爱超前，喜欢快节奏，以为茶叶采摘越早，质量越好。因此，茶业人员千方百计想法超前出茶，为了便于高价营销，导致以次充好、以假乱真行业歪风。市面上的人跟着起哄，以为喝到采制越早的新茶越有身价与面子，遂不知，价格昂贵的“明前茶”不及价贱的谷雨茶。

    因此，我对那位朋友说，不必为赶制“明前茶”忙得不亦乐乎。以后，不必送“明前茶”，把这种好茶拿到市场销售，可能多赚点钱。给我一斤“谷雨茶”足矣！我在喝茶上追求生活中的真实，相信陆羽《茶经》写的内容，信服乾隆皇帝的经验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