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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9月2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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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编:一门渐行渐远的指尖工艺

    􀴁记者 李露

    随着经济的发展,竹编受到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精致的雨伞代替了原来的斗笠,皮箱、行李箱代替了竹箱,各色塑料框、塑料篮的出现,让竹筐、竹篮等再也派不上用场。如今的斗笠、簸箕、筲箕、箢篼、背篼等竹编品,已成了农村大部分家庭古老的记忆。本期《每周关注》,记者走进萧王庙街道棠岙村,去寻找即将消失的记忆——竹编。

    曾是世代谋生手艺

    竹子挺拔修长、四季青翠、凌霜傲雨,自古以来为“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古今文人墨客,嗜竹、咏竹者众多,如晋代大书法家王徽之,曾有故事云:“暂寄人空宅住,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对竹子的评价也很高,他曾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

    可见,竹对于中国人来说,是精神高洁的象征,也正是竹子这种特殊的审美价值,人们将喜爱之情,赋予了各种竹制品,比如竹篮、竹筐、竹匾、筲箕、箢篼等。

    谈到奉化竹编工艺,那就不得不说一说萧王庙街道的棠岙村。棠岙位于大雷山之麓,境内田地不多,大部分在数公里外的溪口、萧王庙、班溪等地区。地处山岙,田地极少,资源有限,其民凭何赖以生存而成为大族?究其原因,是棠岙人借以山林资源,大力发展手工业生产。

    虽然现代社会中,这些物品已经拥有了替代品,但在上世纪七八十时代,奉化乡镇工业兴起,竹编品与草编品、竹根雕、瓷板画盘、织锦靠垫等竞相斗艳,开始进入国际市场,是奉化当时有名的新兴手工艺品。

    许家山村曾一度是棠岙有名的“编织村”,兴盛时,几乎家家户户做竹编,许家小篮更是远近闻名。如今,留守在村里的人不多了,而还在做竹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67岁的江锵根算是仍在坚持的一个。

    江锵根的手上带着长年编竹子留下来的痕迹,手掌心微厚,布满粗浅不一的沟壑,厚茧隆起。因为做竹编的时日久远,家里还保留着过去用来编织的传统工具。他一边编织着手里的箩筐,一边回忆着当初的辉煌。

    他说,上世纪70年代初,棠岙东江村村干部为了帮助村民增加收入,特地派人去东阳和鄞州等地学习竹编工艺,回来后带动整个棠云乡生产可供出口的花盆套子等竹编日用品。

    “那是奉化竹编工艺最兴盛的20年,也是棠云最好的20年。”江锵根说,竹子干脆利落,开裂性强,富有弹性和韧性,而且能编易织,坚固耐用,所以那时几乎所有的日用品都用竹编织而成,甚至舟山沈家门渔场的打鱼工具也由棠岙特供。于是,编织箩、筐、篮及劈篾丝,成了棠岙的一项传统家庭副业。而在猪肉价格大约为1块4毛每公斤的那个年代,一个淘米篮可以卖出3块钱的价格,手艺好一些的,甚至还要再高出几毛钱。

    据《奉化市志》记载,早在1972年,棠云东江工艺竹编厂就以竹为原料,经劈篾、防蛀、设计、上色、编织、油漆等多道工序,编制小竹篮、小竹盒等产品。后陆续投产糖果盒、针线盒、六洞圆盒、套六蛋盒、鸡篮、鹅篮、竹盘、台灯、花瓶等,实用美观。1982年,香港客商一次订购小圆盒10万只。1986年后,城区和棠云乡有工艺竹编厂14家,产品远销美、法、德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1987年,棠云乡与香港银汇贸易有限公司联办奉化棠银竹器有限公司,成为奉化首家中外合资企业。

    走向没落的竹编工艺

    早年间,竹编制品还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生产生活用具,家中床铺、躺椅、菜篮、筲箕、羹罩、凉席、淘箕、蒸笼,甚至连热水瓶壳、装衣服的箱子也是用竹编织而成的。

    “以前在农村地区,打米过后都要用筛子筛掉谷壳等,但是现在随着科技的进步,打米机打出的米越来越纯,筛子也越来越用不着了。”精致的雨伞代替了原来的斗笠,各色各样的皮箱代替了竹箱,电饭锅的出现,不再用木桶蒸饭,因此筲箕、蒸边等也派不上用场。现在,斗笠、簸箕、筲箕、箢篼、背篼、竹篮等竹编,已成了农村大部分家庭古老的记忆,这些“老古董”,在城市就更用不上了。

    因此,在许家山村党支部书记袁国炳的眼里,快速发展的现代科技,是竹编制品逐渐被淘汰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塑料制品的出现与普及,你说有了好看又便宜的塑料箩、塑料筐,谁还会愿意来买竹编的淘米箩、水果篮?”

    市场的萎缩,让棠岙的竹编工艺渐行渐远。如今,棠岙村常年外出务工人数为2000人,占户籍总人口的38%。而在留村人员中,实际从业人员为820人,占留村人员总数的31%。以许家山村为例,曾经的280户人家如今还坚守在村内的仅30多户,而其中仍在从事竹编行业的只有10来人,年龄大多在65-75岁之间。

    不过,据宁波恒泰宾馆用品厂经理江奇峰介绍,塑料制品对竹编的冲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出生于东江的江奇峰,从小就跟竹编打交道,对竹编比别人多了一份情感。虽然身边一起做竹编生意的伙伴们纷纷转行,但江奇峰还坚守在竹编行业,也是目前奉化为数不多仍在从事竹编生意的人之一。

    在他看来,竹编行业走向没落是社会进程发展的必然结果。“竹编制品按其用途其实可以分为三类,低端的就是农活中需要用到的各类工具,比如簸箕、竹筐等,这些现在在山货市场依然可以买到,并没有受到塑料制品的影响;中端的就是将实用性与观赏性相结合的各类竹编日用品,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棠岙做的就是这类产品,以出口为主;第三类就是高端竹编,就是以欣赏为主的竹编工艺品,需要专业的美术人才专门设计制作,比如大型的竹编屏风等。”

    江奇峰介绍,基于这种背景下,上世纪90年代初,我国大规模地域性人口流动,才是竹编行业走向没落的开始。农村往城市迁移,流动人口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其中就有手工业的衰退。棠岙大批中青年开始向城镇迁徙,世代赖以谋生的竹编手艺失去了新鲜的血液,同时由于宏观环境的影响,竹编出口量锐减,于是逐渐从辉煌走向了没落。

    让老手艺“活”下去

    回忆着往昔,江锵根手中的篾刀上下翻飞,开破竹子从正中间进刀,一破为二,再二破为四,剖出来的篾片,粗细均匀,青白分明,不同的部位可劈成各种不同的篾。比如青篾最适合编织细密精致的篾器;黄篾柔韧性差,难以剖成很细的篾丝,故多用来编制大型的竹篾制品,如晒席等。

    只是如今竹编制品早已没有了往昔的市场,江锵根也不再制作许家小篮,偶尔有人来订购,他和老伴两人才会放下手中的农活,赶制几只竹筐。

    当传统的竹编制品离人们的生活相去愈远时,那么,竹编手艺是否还能在这个时代中“活”下去呢?

    袁国炳背着手,望着郁郁葱葱的毛竹林说:“要想让竹编活下去,首先还得让人先活下去。”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从锯成竹节,剖成篾片,到编织成竹编用具,竹编制品要经过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等好几道工序,而且大多需手工操作。“也就是说,像这样40×40×60厘米的竹筐,老江老两口起早摸黑,一天只能做5只左右。5只也就是250元,你说年轻人做什么不好,谁还愿意来学竹编,做竹编呢?”

    “让竹编重现鼎盛时期的商业化,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江奇峰说,其实并不是只有奉化的竹编工艺在逐渐消逝,其他地方的竹编行业也在走下坡路,只是速度快慢而已。

    在他看来,老手艺要活下去,必须赢得年轻人的市场,无论是工艺还是审美,都要改良,让竹编变成生活。江奇峰说,新时代的篾匠,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篾匠。竹编制品也不能再走传统粗制滥造的路子,无论是工艺还是审美价值都需要改良,手艺要精细,产品要讲究简单、实用,兼具美观。也就是说,让竹编再度进入民众生活的另外一条路,就是制作出符合现代人审美的、更为精美的竹编品,比如实用的竹盒、时尚的竹拎包、百变的竹花篮,以及精致的茶道用具,甚至可以用竹编织出iPad外壳、手机袋等。

    “只有将传统竹编工艺和现代时尚设计有机结合,制作出新颖精致的家居用品,才能让竹编工艺在新时代继续发扬并传承下去。”但是江奇峰也清楚,以奉化棠岙现在的几位竹编工艺人,并没有足够的水平做出让人们认可的竹编精品。“所以一个行业的繁荣,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有些人做科普,有些人做精品,有些人做推广,这样竹编生态才会更健康。”

    记者从区文广新局非遗办了解到,目前奉化并没有竹编工艺的非遗项目。“如有兴趣申报非遗项目的竹编手工艺人,可以来我们文广新局非遗办咨询申报,到时我们会去现场实地考核。”工作人员说。

    背竹 方亚琪 摄

    劈篾丝 方亚琪 摄

    篾匠江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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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