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曾在《亲爱的安德烈》一书中说道：“人生其实就像一条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伴而行，欢乐地前推后挤，相濡以沫，一旦进入森林，草丛和荆棘挡路，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寻找各人的方向，那推推挤挤的情感，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侪深情，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拥有。离开这段纯洁而明亮的阶段，路可以愈走愈孤独。”

    其实，朋友之间的交往和恋人有很多类似的地方，也会经历初识、热恋、蜜月、争吵、误会、和好、稳定、共度余生或是分道扬镳。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曾经多亲密的伙伴，在长大这股不可避免的洪流中，总会有些朋友渐行越远，不经意间就在你的世界里消失了……

    □记者 李露

    采访对象：海琼（化名）

    采访方式：微信

    采访时间：9月30日

    聚散不由你我

    海琼发高烧，身体很难受，就拍了一个打吊针的图片发到朋友圈，求点安慰。很快朋友圈就刷新出了一个评论：“注意身体。”这是海琼一个分别多年，但曾很要好的朋友雪丽（化名）留下的评论。

    原本焉了似的海琼，立马兴奋了起来，飞快地在输入框摁出一句：“你终于出现了啊，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但想了又想，觉得太轻佻，于是删掉，又打出一句：“很开心，你还惦记着我这个朋友嘛。”又想了想，感觉还是不合适，太矫情了，又删。最后沉思了好一会儿，艰难地发出了两个字：“谢谢！”

    曾经一起逃课、夸下海口说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人，如今居然像个陌生人一样在那说“谢谢”。海琼回复完雪丽的评论后，望着头顶的吊瓶陷入了沉思：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越走越远？

    仔细回想了一下，海琼觉得大学毕业是两人友谊的分水岭。那一年，雪丽回到了省外的家乡，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同一年年底，她结婚并生了一个女儿，目前是全职妈妈。而海琼则是选择留在了宁波市区，进了一家大公司，从文员开始做起，目前已是小组组长，底下有一支五六人的小团队。

    无关乎背叛，也没有狗血的剧情，两人分开之后也时常打电话，发微信，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都因为聊不下去而告终。“我对结婚生孩子，婆媳关系之类的真没什么经验，也不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狗血剧情，她呢又不懂我工作里遇到的复杂人际关系。”海琼说，“分开后的第一周，我们可能还会挤出时间见一面，过了几周我们可能在同一个群里寒暄，再过几周，我们只剩下彼此点赞，后来我们连赞也懒得给彼此点。”

    回忆感动依旧

    就是这样，两个人从特别关心到取消关心，从聊天置顶到不常联系，从单独分组到大众分组，从秒赞秒回到朋友圈孤零零一条横线，只有社交软件变化的位置记录了友情逐渐变淡的过程。或许，很多时候，朋友之间的关系就像那句歌词说的那样，“解散后各自有际遇作导游，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挂完点滴回去，躺在床上的海琼昏昏沉沉地梦回了两人的大学时代。那个简陋得只铺了地砖的四人宿舍，那张动作一大就“嘎吱嘎吱”作响的钢架床，还有那群一起偷偷摸摸在寝室吃火锅的室友，当然还有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雪丽。

    两人当时要好的程度，都让人怀疑她们有同性恋倾向。海琼曾在QQ空间里写道：“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雪丽能在我莫名奇妙地发表一条心情后，就知道我在说哪件事了；当然也不可能还会有谁，能如同鬼魅般知道我的小心思，我的坏主意；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说我想说的，念我所烦的，恶我所恶的。你从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担心我如此喜恶分明，会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时，海琼和雪丽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晚自习后在操场上走过一圈又一圈，说着傻乎乎，害怕被别人听到的约定；海琼一咳嗽，雪丽就会像个老妈子一样催她吃饭吃药；天一冷，雪丽喜欢钻被窝里吃零食，看电视剧，这时候她就会差使着海琼团团转，又是拿水又是拿纸……

    记忆里放肆大笑的画面渐渐远去，醒来后的海琼有些伤感。毕业前夕在寝室夜谈会上聊过的话题还历历在目，还记得寝室长当时伤感地问大家：“毕业了，关系是否会变淡？”不记得是谁回了一句：“不知道，联系少了，关系肯定会变淡。”没想到一语成谶，人生还未过半，说好一辈子的好朋友，却早已各自远去。

    且行且珍惜

    因为雪丽的关系，海琼想起了大学时几个要好的同学，准备去她们的朋友圈看看最近的状态，然而连翻了好几个，上面都显示：“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海琼愣了几秒，随后关掉手机，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看到海琼脸色苍白的憔悴样，一位年长的同事关心地问海琼：“这是怎么了？”海琼便把昨天的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同事笑了笑，告诉海琼，这种渐行渐远的友谊是每个人都必然所要经历的事情。同事说：“朋友之间就应该‘人走茶凉’，如果人走茶不凉，朋友陆陆续续地来，那就招呼不过来了。”

    “虽然曾经真的无话不谈，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选了不同的工作，去到了不同的地方，接触到了不同的人和事，增长了不同的阅历。你们不再分享同一片天晴同一场暴雨，对方还穿着短T热得要死时，你已经裹上秋衣在风中萧瑟，你说这种感觉如何感同身受？”

    听了同事的话，海琼醍醐灌顶，瞬间释然了昨夜的伤感。“确实很多时候，心事不是不想说，而是能说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打败真挚感情的大多数时候真的不是时间，而是遥远。”海琼说，如果少了见面的时间，有些情绪难免不能感同身受，伏于肩头的哭泣，哪怕只是低声哽咽，也要比闪烁的屏幕背后的失声痛哭更能促进感情。“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情……”

    释然的海琼在朋友圈发了这么一段话：“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没有谁可以陪自己一辈子。在人生的坦途上，遇见了就好好珍惜，因为这样即便到了岔路口，你们也能勇敢说再见，不留遗憾。”文字下面的配图是她下班后随手拍的一张夕阳图，浓烈的色彩像是哪位尚且不知名但总归是要永垂不朽的画家随手打翻色彩盘留下的经典画作。

    海琼记得，这张夕阳照是她去年当上组长，完成第一个大活动之后拍的。当时她第一时间便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雪丽，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雪丽的回复：“夕阳真好看，可惜我现在抬头望窗外看到的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