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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2月1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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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街头偶遇

    􀴁王林军

    入冬以来,太阳老是躲着不见,老天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地下着冷雨,即便偶尔歇一下,也是阴沉个脸,天气一直阴冷阴冷的。

    带儿子去上课外培训班,到一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看到街沿上,席地坐着一位老人,老人身边放着一捆崭新的,仿佛还在散发着自然清芬的竹扫帚,另外还有几把青翠的竹洗帚。老人应该有七十多岁,穿着略显陈旧、厚重的棉衣,头发有些灰白杂乱,脸膛黝黑,布满横一道、纵一道的皱褶,一看便知是一位饱经岁月风霜的老农。老人并不吆喝,一手拿一截竹筒,一手拿一把柴刀,只埋头细细地劈着——老人正在现场制作一把竹洗帚。

    在城区,竹扫帚在居民家里,虽然已十分少见,但在环卫工人的手上倒还不时可以见到。至于竹洗帚,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在现今的乡村,都已难得一见,像我儿子这样,恐怕都叫不上它的名字,更别说知道它的用处了。看见竹洗帚,不知怎么,心里蓦地升起一种亲切感,而老人在现场神情专注的制作,又吸引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在并不久远的过去,几乎家家的厨房里,都会有一把竹洗帚。竹洗帚,主要是用来刷锅的;当然地里拔了花生,竹篮一盛,拎到清粼粼的河埠头,也有用竹洗帚来洗扫花生上的泥土;在那个牙签还不普遍的年代,牙缝里塞了饭粒、菜粒啥的,大人们也会从竹洗帚上折下一根竹丝,用来剔牙……

    一把新做的竹洗帚,颜色青翠,帚丝刚劲挺拔,帚把毛扎扎的,握在手里还有些扎手。但用着用着,青翠褪尽,全身渐渐泛起暗黄;原本长短一致的帚丝,也变成中间长周围略短,不过刷起锅来,倒是更加得心应手;而帚把,不但不再扎手,还光滑圆润,散发着岁月的包浆。一把竹洗帚,在过去,总是能用上好些个年头。

    那时候,在我们的家里,不光竹洗帚,我们还用竹篮、竹椅、竹羹架,木凳、木桶、木镬盖……似乎每一样家具或者用具,都离不开来自山野、散发着自然芬芳的竹子和木头,离不开篾匠和木匠们,一丝一扣、一板一眼,带着温度、带着情感、带着匠心的精工细作。然而,曾几何时,海绵、钢丝球,仿佛一夜之间,就替代了竹洗帚;被替代的,其实又何止是竹洗帚,工业化时代,塑料制品、钢铁制品等,早已大行其道。

    住在城市钢筋水泥制作的高楼里,虽然住得高了,但我们看到蓝天白云、日月星辰的时候,反比过去少了;工业制品,虽然用起来方便省事,但我们的身心,比起过去,仿佛离自然远了……

    红灯停,绿灯行,我带着儿子,穿街而过。

    可我的心里,还留着老人的身影——阴冷的寒冬,车流滚滚的十字路口,一位卖竹扫帚和竹洗帚的老人。我不由猜测起老人的身世来:虽说现如今大伙的生活基本都好了起来,但也不是没有穷困的人,也许老人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大冬天的还要出来做“生意”,可是这“生意”,不用想,我也知道必定是十分清淡的,退一步讲,即便“生意”红火,这些竹扫帚、竹洗帚全部卖脱手,又能换来多少钱呢,值得一个老人冒风冒雨、冒寒冒冷,大老远地从乡下赶到城里来叫卖吗?当然,也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形,老人或者衣食无忧,只不过像大多数中国农民一样,自小勤快惯了,虽然老了,但还是闲不住,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手艺,所以闲着也是闲着,扎几把竹扫帚和竹洗帚来城里叫卖,卖掉了,多少挣几个闲钱,卖不掉,权当是来城里活动活动筋骨、见识见识眼界。

    我希望,老人是后一种情形。

    补课结束,去带儿子回来,又经过那个无遮无拦、寒风直来直往的十字路口,两个小时过去,不想老人竟还在那里,看他身边的那些竹扫帚和竹洗帚,仿佛还是原来的数目,果然,老人的“生意”当真清淡得很。也没多想,停下车,我走过去向老人买了一把竹洗帚。倒不是说,我对老人同情,实际上靠我买一把,对老人也真的起不了多大的帮助,主要还是心里升起的,对竹洗帚的那一份亲切,对过往生活的那一份怀恋。

    回家,把竹洗帚放在灶台上,感觉似有一缕青翠、清鲜的风,正从遥远的山野,徐徐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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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