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

    作为近年来颇受关注的青年小说家，寒郁的小说常常直视生活的真相，在小说中理性地呈现当下的社会现实，能够引发读者的诸多思考。他刊发在《作品》2018第12期的中篇小说《纸婚祭》亦如此。

    《纸婚祭》的语言很吸引人，精炼、精准，叙述上有一种厚积薄发的从容，漫不经心中自有惊心动魄。尽管看完第一、二章节已隐约猜到大概就是个婚前出轨、勉强修睦、然后崩裂的故事，但想读下去的兴趣丝毫未减，这当然跟有魔力的语言脱不了干系，除此之外，还有个重要因素——小说里不时冒出一些欲说还休的东西，引发读者的想象，且结构紧凑，情节展开得爽利，能勾引着人一口气看完。

    《纸婚祭》用一个婚姻的外壳包裹了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困惑。郑一介和林碧微的婚姻就像有裂痕的玉器，看着美观贵气，实则经不起一点击碰。一个忍辱含垢，一个颇不甘心，他们犹如候场的演员，临上场却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合适的搭档，眼睛一闭，决定联手合演，欺骗自己，忽悠观众。

    郑一介来自农村，家有智障的哥哥和瘫痪的父亲，他孤身奋战于城市一角，节俭、努力，却仍旧或者说永远达不到林碧微眼里所谓的“经济宽裕”。很多被时代变革的浪潮挟裹进城市的乡村人，境遇大致雷同，城市的异化和膨胀令他们举步维艰无所适从。偏偏郑一介迷恋于林碧微的天然城市气质，就算林碧微刚打掉别人的孩子，他也忍着不舒服娶了她。他自卑、敏感、执拗，深知自己掌控不了林碧微，也依稀窥见了他们的未来，却依然为这场婚姻竭尽全力的样子令人心疼。林碧微貌美，能力强，出身于小县城的单亲家庭，傍款失败后委身于郑一介，她一心想要更辽阔的世界，想要锦绣山河一路铺展。为成全自己的野心，投诚于前情人的老婆，为其冲锋陷阵，紧要关头，还决定“献祭”自己。她活得激进、壮烈，为自己庞大的欲望斩荆披棘，勇往直前，与郑一介的谨小慎微安于现状形成鲜明的对比，最终却也逃不过命运的重重一击。

    两个人生方向完全不同，精神上毫无共振的人仓皇结合的结果，只能是土崩瓦解，付水东流。

    这个小说里的几个人物，郑一介、林碧微、沈虹、周立等都不怎么讨喜，却很真实，是各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你们、我们、他们。人生在世，得失同行。物质欲望对精神依托的驱逐和绝杀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现实与理想的对撞和脱节也一直存在着，怎么调适？怎么选择？这是个永恒的社会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