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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4月3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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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青年的“命运交响曲”

——读谢志强长篇小说《红皮笔记本》有感

    蒋静波

    在阅读谢志强的长篇小说《红皮笔记本》过程中,不由得联想起墨西哥赫莱斯·玛斯特尔塔的《大眼睛的女人》,匈牙利玛利亚什·贝拉的《垃圾日》,南斯拉夫丹尼洛·契斯的《栗树街的回忆》等小说,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单篇独立成篇,系列成为整体。

    《红皮笔记本》和以上作品一样,与其说是长篇小说,还不如说是系列小小说。系列小小说并非新生事物,我国古代很多笔记体小说就出现了这种萌芽和创作探索。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特别是新世纪以来,这种与碎片化现实相对应的作品,才得到普遍的认同,成为长篇小说创作的新方法,新形态,在世界文坛上构成了一种强劲的谱系。

    《红皮笔记本》有其寓意:红皮是以当时火红的年代为背景,笔记本是笔记体小说。书中描写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至八十年代末,从进疆至返沪的上海青年成长的故事(当然也隐含着”我”的成长)。作者和上海青年一起在新疆农场接受再教育的经历,为作者的创作提供了不竭的源泉。每篇故事的主人公甫出场,都冠以定语“上海青年”,以此来纠正生活中复数的表达形式:正是由N个“上海青年”,才组成了整体“上海青年“。作者以年份为轴,用59个小故事,谱成了59个在新疆支边的上海青年的命运交响曲。

    小说牵涉到虚构和想象,这也是文学打开多重空间的重要手段。细节的真实,是作家遵循的创作原则。小小说的核心是细节,贴着人物运动中的细节展开,让细节引领故事的发展,应是谢志强写小小说的关键和秘诀。开篇的《报复》,上海青年王自强从桑树上掉下来,手腕骨折,出院后,一心想报复桑树。他找到被职工锯下的那根桑枝后,制成木杈,用它垛干草,垫羊圈,慢慢进行报复。“当木杈挑动结构紧实的草与粪组成的羊粪,他无比解气”,“杈子被草被沙磨得光光亮亮,比女人的手指还要漂亮,那么纤细那么白滑……反而越惩罚越好看了”。惩罚的是杈子,出汗的是王自强。王自强的劳动表现(其实是报复),受到了连长的表扬。王自强用“报复“的方式,救了本来要烧火的桑枝,而桑枝也改变了他。报复桑枝这一独特的细节,让人与物形成了如此紧密的关系。《哑巴》中,刚开始,上海青年朱玉媚对哑巴盯着她常做的两个动作颇为反感:“将粗糙的两个指头戳在脸颊的两边“——意为酒窝,”用两只并起手指的手放在下巴颏的两边”——意为你漂亮,像花开。当哑巴暗自帮朱玉媚平整土地、成为她(后为播音员)的忠实听众等情节的推进过程中,她对这两个动作先后有了不同的反应:“害羞地笑了”,请人转告“代我谢谢他”,想起“她一出现就消失的身影”,到最后“对着镜子,也模仿哑巴那两个动作”。哑巴的目光和动作,经过萦回复述,将哑巴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对朱玉媚的欣赏及无私的奉献,表现得淋漓尽致,无声却胜有声。《家书》中,久未收到儿子回信的母亲,为替儿子节省写信时间,寄来拟好的三页答卷:选择题只需打个钩,填充题只需画个圈,叫儿子做好答卷寄回即可。无须再费笔墨,一位心细如丝、思子心切的母亲从答卷中跃到了读者面前。

    在条件如此艰难的年代,上海青年(最小年仅14岁)远离故乡、亲人,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农场,历经沧桑。那种磨练、痛苦、迷茫的过程,也是成长、蜕变的过程。作者的责任仅是叙述。《晚上还有什么事》中,不满16岁的小迷糊是一位依恋妈妈的男孩,晚上除了给妈妈写信,就是梦见妈妈。一天晚上小迷糊被差遣到地里轮班,他打心里不愿意,因为他觉得连续几天梦中的妈妈好像有什么要紧之事。值班时,小迷糊在田里睡着了(在做妈妈的梦),被拖拉机犁开了身体。死后,右臂还保持着写信的姿态。作者用白描的手法,平静地给读者呈现这个故事,不必多说一句,却令读者扼腕痛心。《石可贵的肚子》中,石可贵能干活,饭量大,第一次恋爱因为他“嘴巴如同敞开的仓库的门,不停地往里边放食物“,遭女方拒绝,第二次也因为能吃,酒后口无遮拦,当刘副连长面对未来女婿石可贵说出当炊事员的理想时,“拍了一下桌子,像拍板,说:“革命队伍,分工不同”,又说“能吃,能干,干一行,爱一行,可贵”,读者自会产生诸多感慨。《看不见的小东西》中,作者在漫不经心的叙述中,告诉我们杨排长能看见并妥善处理好两件一般人看不见、猜不透的小东西——绿芽和草蟞子。不必作者点明,杨排长丰富的牧羊经验早已让读者佩服不已——不知怎的,我好像看见谢志强站在一旁咧开嘴无声地笑着,他的目的达到了。

    谢志强曾经说过,他发现现实中好多人的命运跟名字有着某种关联,并将他的这一发现应用于作品中。作者对人物的取名颇有讲究:农场邮递员叫郑传音,在传递音讯时,收获了爱情;王甜被选派学甜菜种植;汪清清人如其名,习惯上正规的厕所;农场一枝花毛艳艳,因为美丽而惨遭杀害;姚一鸣是天生做宣传的料……

    阅读中,不断有词句点亮眼睛,这也是谢氏语言的魅力吧。“拖拉机迟钝地吼叫着,把羊皮大衣也犁开了“,“羊皮大衣”指代人,“犁开”指代死亡。”先是灯光铺出门,再是她跟着光出来”,“有嫩绿的小叶片露出,啃过的草好像受了惊,缩回绿地。”“铺”“惊”的出场,瞬间赋予了灯光、草的形象和灵动之美。“它绕到羊群的左边,堵截,狂吠”,简洁、明了。而书中的皮革箱子、永久牌自行车、英雄牌钢笔、麦乳精、军用水壶、履带式拖拉机等带有时代气息的物件,将我们一次次带进那个年代之中。

    缓缓合上书页。封面上,一轮红日照耀着沙漠中的一块绿洲,一位青年持镐劳作,一条弯路伸向前后远方。上海青年改变了这片沙漠和绿洲,这片沙漠和绿海也改变了上海青年。这里曾经奏响的几多单曲,最终汇聚成“上海青年“的命运交响曲,在广袤的天地间,弥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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