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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2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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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剡川一曲”在哪里

——《贺知章与江口之我见》续

    沈潇潇

    8月23日,我在奉化日报上刊发短文《贺知章与江口之我见》,就前段时间因网剧《长安十二时辰》播出而有甬上报章重提贺是否是宁波人的话题发表己见。文中指出,贺知章绝非宁波人(或宁波籍),证据即使不提当年的《旧唐书》《新唐书》和现在的《辞海》和教科书等权威文献典籍,单是新编《宁波市志》没把贺收入人物传就已足够有份量了。至于奉化有传说贺辞官后在江口隐居、垂钓,更纯属子虚乌有的附会之说——短文对此已作多方辨析,在此不再赘述,有兴趣者不妨回看。

    短文发出后,有同感的文友在微信群里对我聊起:“《奉化补义志》(纂成于民国时期)曾经对镜湖的有无剡川提出疑问,或拉或猜或编贺老到今江口塔下钓鱼也是可能的。”又说:“剡川一曲”成为甬山二十四景之一,大概也是清末热心人编的。据此,我忽然想到似有必要对“剡川一曲”再说道一番。

    清末一些热心人“或拉或猜或编”贺知章辞官后隐居于江口“剡川一曲”,其根由之一是《新唐书》中记载唐玄宗“诏赐镜湖剡川一曲”给贺。这些热心人,包括《奉化补义志》的编纂者怀疑越州的镜湖没有剡川一曲,而奉化有剡江,因而就有剡川一曲。故事就这样演绎而成了:唐天宝初年,唐玄宗把甬山下剡江拐弯处的“剡川一曲”而不是“镜湖剡川一曲”赐给了86岁告老还乡的贺知章,于是贺就悠哉游哉地隐居江口,还常和杜胜一起在剡江边垂钓。

    仔细推敲,这个演绎隐伏着多处谬误。首先,在唐代的奉化根本就没有“剡川一曲”这个说法,这个说法是后来为贺知章隐居江口甬山下的说法专用的。不错,奉化有“剡溪九曲”之说,但这是指奉化剡溪上游剡源自一曲六诏至九曲公棠的九曲之胜,与甬山下的“剡江一曲”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并且“剡源九曲”这个说法也是迟至元代始现。那么,远在首都长安(今西安)的唐玄宗又怎么可能想得出小小的奉化甬山下还有这样一个名为“剡川一曲”的地方呢?其次退一万步说,就算唐代奉化有“剡川一曲”说法,那么就像剡源九曲那样,剡川的二至九曲又各在哪里?还有一点,“镜湖剡川一曲”中的镜湖和剡川在语义逻辑上并不是像这些人所理解的是从属关系,即“镜湖的剡川一曲”之意,而是并列关系,即“镜湖剡川的一曲”之谓,这在下文里还会讲到。

    其实,“诏赐镜湖剡川一曲”一句已说得够明白了。大家都知道,浙东有两大剡溪,一是越中剡地的剡溪,二是明州即奉化的剡溪。前者在历史上比后者有名得多,是浙东唐诗之路主干线的重要一段,李白的千古名篇《梦游天姥吟留别》所写的“明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即是,后者是浙东唐诗之路明州东支线中的一段。“浙东唐诗之路”创立者竺岳兵先生在中华书局出版的《唐诗之路唐诗总集》中指出:今曹娥江上下游在唐代都称剡溪,又称剡川。这在许多唐诗中不乏印证,如施肩吾的《晚春送王秀才游剡川》诗,赵嘏的诗句“地与剡川分水石,境将蓬岛共烟霞”。唐代的镜湖面积比现在的镜湖要大上百余倍,属剡川(剡溪)流域。竺先生指出,所谓镜湖剡川一曲,即指剡溪(剡川)与镜湖相连处。有必要说明,竺先生的说辞并非专门因贺知章的籍贯和隐居地而提出,而是在研究浙东唐诗之路时自然论及。正因为镜湖和剡溪(川)在唐代已赫赫有名,唐玄宗想到“诏赐镜湖剡川一曲”给贺也就不足为奇了。对镜湖剡川(溪)并称不仅在唐诗中有,如张籍的“春云剡溪口,残月镜湖西”,在以后的诗人中也有,如明代诗人苏伯衡的诗句:“会稽云门最幽绝,鉴湖剡水交漪涟。”

    唐玄宗诏书中的“一曲”,其意不同于剡源九曲的“一曲”。剡源九曲每一曲的数字是序数,一曲即是第一曲,二曲即是第二曲。“镜湖剡川一曲”的一是基数,一曲就是一片、一湾(即一部分)水域的意见。唐玄宗“诏赐镜湖剡川一曲”,即是把镜湖剡川(剡溪)相连处的一曲水域赐给千秋观(由贺故居改建成的道观)作放生池。镜湖因之有了“贺家湖”“贺公湖”“贺老湖”的称号,并屡屡出现在后代诗人的笔下,如宋诗人诗曰“贺老湖边春水生,野阳浮动北风轻”,同时代的吕文靖也诗云“贺家湖上天花寺,一一轩牕向水开”,等等。他们所写的都是贺知章辞官隐居之地——镜湖剡川的一曲水湾,跟贺知章自我陶醉的诸诗句“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稽山云雾郁嵯峨,镜水无风也自波”“鈒镂银盘盛蛤蜊,镜湖莼菜乱如丝”里的镜湖水域一样,与江口甬山下的所谓“剡川一曲”没啥关系。若一定要说有的话,也只是一些“引名流以光乡里”的热心人一厢情愿的望文生义、牵强附会而已。

    贺知章隐居江口说当可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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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