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曜

    这秋天啊，总是那么怡人：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旌旗猎猎……就连随处可见在风中摇曳的小草，也会悄悄地拨弄着你心弦的旋律，在这个丰稔而又典雅的季节，让你的心儿也随之飞翔起来。

    在这样的季节里，我想穿风剪云，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刚下公交车，抬头便瞥见了一溜儿的桔摊。那些卖桔的都是一些本地上了年纪的老人，似曾相识却又大多不曾熟悉。他们淳朴善良、温柔敦厚；他们默守故园、静如剪影……看到下车的旅客，他们的笑脸如阳下的秋菊，分外灿烂。有些能说会道的主动跟旅客打起招呼来：“这是松岙海边高山桔，海风吹吹、海浪涌涌，味道蜜甜蜜甜的。”然后还幽默地来一句“大上海没摆、城里厢没卖，可以先尝尝看，买不买无关紧要。”桔摊顿时热闹起来，我听到了尝桔的“啧啧声”和闲语相契的交易声。而我，因到街上还要去买点其它的，嫌提着桔子太麻烦了，打算等回的时候再买些。再说了，这年头，农家的桔树像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的小绒花，落地生根遍地开花，蹦哒着攻城控岸满山野；而累累的硕果在后皇嘉树上总是那样地璀璨夺目，把秋的大地燃烧得如此绚丽多彩……“故乡美如画，桔林醉晚霞”，我可以悠着边逛边挑，寻找秋色里最丰盈的金黄。

    刚转过墙角，却发现了多年前的同学老李，他像路边的野草，贴着石头缝突然冒出来。他拍了下我的肩，满堆着笑脸递给我200元。说前面有一个卖桔子的哑巴，是他妻子朋友的熟人，他买过他几次桔子，可他总是半送半卖，搞得挺不好意思。本来想帮帮他，可那哑巴既热情又好客，反而使自己不敢前往。他又叮嘱我去买的时候千万不要跟哑巴讨价还价，按零售价付他也没关系。

    同学所说得那个哑巴其实我也认得，他是我们邻村的，住在海边的半山腰。我小时候，正是他年轻的时候。他总是扛着一把锄头，大大的眼睛很爱笑，在他锄草的时候，山河大地木石鸟兽尽成了他的琴声……曾记有一年我从深圳回家，在林间的山道轻漾，偶遇锄草的他，他立马冲下来，并递给我一支烟。我情急之下连声说我不抽烟我不抽烟。尽管他什么都听不到，但他看我的口型和动作马上明白了。又抽身回上摘了一大把金黄脆皮的桔子给我，让我雀跃不已。

    怀揣着200元钱，去赴一场类似于助人为乐的盛宴，总有点激动人心吧！我匆匆着，去寻找我的兴奋和欢乐。

    我看到他站在站牌边上的一棵樟树下，旁停着他的电动小三轮，桔子蓬蓬地堆在地上。他穿一条深黑色的裤子，一件深咖啡的衬衫，已是满头白发。只是，大大的眼睛儿，依然清澈明净。我叹息了一下，树依然可以“玉树临风”，而我们却只能道个“天凉好个秋”。

    他认出了我，又呀呀地要去抱桔子给我。我连连摆摆手，拿出200元钱递给他。只是拙口笨腮的我，连比比划划的动作都令旁人笑得喷饭：我用右手在空中刷了个1，又指了2次空中的太阳。大意是买100斤桔子，正好200元。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又呀呀地比划着，坚持要找80元给我，而且额外又加送了一大袋桔子给我。接着，又去推他的电动三轮车要送送我。在推搡之间我总算“义正词严”地谢绝了……

    堂弟有次无意间也跟我聊过买桔子的事。有次开车路过西岙，看到公路边的站牌旁有些许桔摊，经不住诱惑，忍不住停车想买点尝尝。却发现，摆桔摊的竟是自己姑妈的女儿。只是，时光荏苒、岁月有痕，姑妈的女儿在岁月里沧桑着，却已经认不出当年的小弟弟了。堂弟一直犹豫，要不要先告诉她，但忖了又忖，思量再三还是缄着了囗。桔子尽量多买，也不还价。而在驱动车子前行的那一秒钟，才开了口：“大姐，我是你弟，你舅舅的儿子啊！”

    我想象着堂弟一吐为快、一脸轻松，如流星般绝尘而去的模样儿……而表姐伫位在风中、面色微红略含笑意目送天涯过客。

    其实，生活中总有许多不经意的点点滴滴，就像厚重的大地一样，寂然无声却又引人入胜、感人至深。它又如无语的清风，默默的流水，静静的山林……在静穆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却又明丽动人清新蓬勃。让人激动、让人感怀，也让人带着柔美的心情总想去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