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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1月09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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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缸钉碗匠

    盛常国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那时听着看着许多陌生的手工匠吆喝着,神秘莫测地变化着手中的活,为村民补缸钉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岁月随风而逝,直到我步入中年,这些依旧留在我的脑海里,无法淡去。

    记得补缸钉碗匠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总是挑着担子吆喝着:“沙筛钉碗啰,缸罐好补啰。”那个沙筛是农村家用的日常品,几乎家家都必备,它约像淘米箩一样大小,只是周边用宽阔的毛竹片扎成圆圈,而底部是用透明的质地硬朗的纱线布固定竹圈,主要用于家庭米粉制作过程中的过滤,因为那时家家都备有炒米粉,作为给小孩的零食。

    由于制作或修补沙筛材料大多是竹片,所以年富力强者才能挑担串村走乡,顺便再包揽补缸钉碗的活。而年纪大的一般用一只厚帆布做成的大口袋挎在肩上,里面藏有补缸用的大小钢钻数枚,一把约不到半斤重的铁榔头,还有像田中蚂蝗一样长短的钢条,二头呈九十度弯角,俗称“蚂蝗片”,用于将缸的裂缝一一扣牢,再浇上伴有粘合剂的铁粉末。而钉碗用的工具与补缸工具差不多,只是小一些而已。

    那时,我经常看到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来我们村走街串巷补缸钉碗。他生着一张消瘦无比的脸,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白胶布粘合碎缝的近视镜,下巴上蓄有一小撮山羊胡子,与他蓬乱的头发一样雪白。夏天时,即使在阴凉地里,他依旧汗流浃背,黑色的汗水不时从他脸上往地上淌。有好心人拿出棕叶扇给他扇风,他却连连摆手说付不起这样的工钱,别为难他了。而到了冬天,尽管在太阳下干活,但那宽大的并不严实的补丁加补丁的发白旧棉袄,依旧无法阻挡阵阵寒风,他的鼻涕如珠般地往下掉。

    老人从不提起家事,别人怎么问也不回答,他说出门在外就是赚几个辛苦钱。那时家家都有大大小小的缸罐,大的可盛一千斤水,小的一般用来盛熟菜咸鱼咸肉之类。由于这些缸罐经常要清洗搬动,所以碰出裂痕是常有的事。如果去买新的大缸要数十元,而补一条缝一般不会超出五元钱,那些小罐则只需几角钱就够了。

    老人手工精细,补的缸罐经久耐用,收费也合理,有时向户主要一口饭吃后,就不再收工钱了。他干活时又会讲些《西游记》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水浒传》里“武松景阳岗打虎”、《红楼梦》里“宝玉出走”、《封神榜》里“纣王昏君无道”的故事。所以,凡他所到之处,总有众人围观听故事,村里的男女老少也都喜欢他。

    除此之外,我还对他补缸罐的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个已四分五裂的碎缸,经过他对碎片的反复观摩比划拼凑,再用那如松树皮模样的双手拿着榔头和钢钻精雕细琢,居然能够补成一只完整的缸,有时他还会将不同颜色的碎片加入缸体中,造就出一只“彩色缸”。

    另外,他还会对碗体刻字。什么行书楷书篆书,你只要选择好所要刻的字,他都能包你满意。碗体刻字,一般以户主名字居多,目的是碗碟之类在亲朋好友家中流通使用时,可以以此辨认。老人刻字的另一奇工就是刻倒头字,就是所有的笔划从下部开始,与其他工匠正位刻字不同的是,他刻出来的字结构严谨,端正大方。

    我家中至今还保留着他刻的几个碟子,只是旧碟仍在,故人却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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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