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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2月20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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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坑读书

    李根裕

    1954年,母亲和外婆对8岁的我说:“今年你要乖点了,要读书(上学)了,书读出可以去当先生(老师)。”但什么叫读书,什么叫先生,我一点也不知道。

    那年八月的一天,母亲对我说:“后天你就要读书去了。”又过了两天,我刚睡醒,就听到母亲向隔壁大伯借鸡蛋,说我今天要读书去了。还在床上的父亲和哥哥教导我说:“你今天就要读书了,看到教书的人要叫‘先生’,要尊重他,多欧欧其(多叫叫他),跟同学要相处好,不要吵架。”

    那天早上,母亲为我穿上较新的衣服。吃过早饭,我背上哥哥用过的旧书包,带上一块祖传的油漆过的木制写字板,还有母亲为我新买的石板、石笔、毛笔和铅笔等,再带上从大伯家借来的两个白煮蛋,由母亲陪着,到离村约2.5公里的鄞县观岭乡(现海曙龙观乡)南坑读书。

    同去读书的共有四人,其中两人我称呼为“姑姑”的比我早一年上学,我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学校设在南坑一座庙里,三间屋,三面用泥墙围着,其中一间围起来供我们读书,两间做活动室场地。读书的那间屋里,正对屋檐下挂着一幅不知道谁画的《姜太公钓鱼》,中间是两张长课桌,估计原先是庙里吃饭或念经的桌子,旁边的两把长凳子,坐着我们不同年级的十二三个同学,先生面前一张方桌,后面一把凳子。先生叫陈文尧,是鄞江晴江岸人,写着一手好字,会画图,还会拉胡琴。

    第一天上学,和学校里这么多同学坐在一起,我的心里既兴奋又好奇。先生给我发了语文、算术两本书,并用毛笔在上面写上了我的名字和“一九五四年八月”的字样,还给我发了几本作业簿。

    翻开课本,前两页是彩色图。其中语文书第一页是毛主席与两个男女学生的半身像,第二页画着天安门。我还没怎么看清楚,就听到旁边几个比我早一天上学的同学在高声地朗读着:“开或校”。这时,旁边我父亲表兄的一个儿子给我介绍说,上面坐着的是先生,并指着语文第一课说读作“开或校”三个字。后来我才知道,这纯属语音差别,应该读作“开学了”,而不是“开或校”。

    第二天,我在课堂上学写毛笔字,字没写好,却把墨汁倒在了语文书上,把第二页课文都弄脏了。其他同学都说我一定要被老师骂了,我急得哭起来。结果老师来了以后,其他同学把情况一反映,老师却说没关系,至此,我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就这样,我每天来回走约5公里的路,前往南坑读书。带去的中饭基本是“蒲留”饭包,放一点咸笋,一般冬天在我父亲的几个表兄家热一下,有时小菜也吃他们的。我脚上穿的是一双新买的跑鞋,这种鞋虽然样子与球鞋差不多,但底薄而且硬,据说价格要比球鞋便宜一半,冬天穿着很冷,加上身上穿着也不热,有时路上有冰,真正“冻煞”,只能到父亲表兄家用火堆烘热了再去上学。

    其实,教室里有时也很冷。早上,同学们都会用“追逃(跑步)”取暖。等太阳出来后,就去能避风晒得着太阳的岩上读书。下课活动一般都是“伴幼埋(捉迷藏)”,也有在石上下“十记廿记”和“旋旋棋”。“旋旋棋”就是用正反两把长凳当跷跷板,中间站着一个老大(公证人),多人可玩。但是有次我们玩时,不小心上面的凳子歪了,四个人都掉到了地上,其中一人手臂脱臼,一人双鼻出血,连老师都被吓呆了。后来,我姐姐给我买了一只皮球,大家都抢着玩。

    第三年,班长吴贵祥去雪岙读书,大家便选了我当班长。其实当班长也没什么大事情,就是上课喊“立正,坐下”,下课喊“立正,解散”。当我读三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粮食更紧张了,来读书的人也渐渐少了,后来只剩下我一人上学。

    因为家中没有大米,母亲从溪口买来了咸光饼,每日让我带几个去。因饼吃起来方便,往往不到中午我就吃光了。也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读书,老师下课也早,所以回家路上,我都会在路边采点好吃的野果充饥。有一次,我在上马岭摘“阿公公(野莓)”,跳下来脚刚好刺在一块尖石上,脚底戳了一个洞,血流不止,我急得大哭。对面桔子山脚的村民听到后还以为我被蛇咬了,三四个人拿着棍棒赶来,一看是脚被刺了,赶紧为我上好草药,用一块布包住我的脚,一位同姓阿哥还把我背回了我家。

    第二天,老师闻讯赶到我家,住在我家,给我上课。就这样,我在南坑读了三年半书,直到1958年,我才去溪口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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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化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