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国松

    华夏腹地湖北，古称“荆楚”，简称“鄂”。那里是屈原、王昭君的故乡，诸葛亮的隐居地。当年，我曾历时8天作“全鄂环游”，深深爱上了这片多情而神奇的土地。谨以此文，遥祝荆楚大地早日摆脱沉重的疫情，重现往日的祥和与美好。

    我深知，旅行是一个暂时安顿心灵、实现陈年梦想的美好过程。一次旅行，很大程度上决非单纯地欣赏旅途景物，而是一个“找人”的过程。因为对一处陌生地域、一座未知城市的憧憬，往往被那里的某位名人引发。

    遥望屈原故里

    长江上游的185观光平台，是览三峡大坝、赏三峡水库的最佳地。我去的那天，水位在160米左右，而设计的最高水位可达175米。隔着浩渺的三峡水库，彼岸隐隐绰绰有一座城镇。导游说：“那是秭归新城，新城不远的被库水所淹的，曾是千古秭归城。”秭归，那不是屈原的故乡嘛！我立马激奋起来。

    “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伟大的诗人要推屈原”，这是郭沫若对屈原的评价，更是国人普遍的文化共识。长江之水东流而去不复来，人也如此——屈原被放逐江南，最终怀石投入汨罗江。置身185观光平台，隔着高平湖，我久久怀望，怀望一个伟大而充满矛盾和痛苦的心灵，心中为屈原，也为一代代中国文人的命运遭际，隐隐戚戚。

    “目游”毕竟不敌“身受”。我与秭归擦肩而过，总归有些许抱撼。慰情聊胜的事儿还是有。导游小甘正是秭归姑娘，她捎来一袋脐橙，让旅友们品尝。一打听，秭归自古盛产柑桔，当代享有“中国脐橙之乡”名号，这让人想起屈原的名篇《橘颂》。

    眺览王昭君故里

    旅程计划表中提示：“自三峡大坝去神农架途中，经过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故里。”对于王昭君，世俗总津津乐道于她的美貌。然而，昭君并非止于美貌，她对中华民族的最大贡献是出塞和亲，促进汉匈两族团结和睦。

    旅行车在一条山腰公路上疾驰时，导游发话了：公路旁的那条清溪叫香溪，它最终注入长江西陵峡；溪对岸小山丘中的那个村庄，便是王昭君故里宝坪村。我打起精神，忍不住脸贴车窗眺览、漫想。

    香溪，世上还有哪一脉流水的名字比它更美呢？它源自高远的神农架，可谓大山的女儿。柔肠百转的香溪，流经宝坪村，滋养了一个水做的绝色女儿。如今的宝坪村，已隶属兴山县。但在昭君在世的汉代，这一带属秭归县，到了三国吴景帝永安三年（公元260年），才分秭归北部置兴山县。因此，秭归人不忍失去这位杰出的女儿。至今，秭归县城遗存着两通清代碑石“楚大夫屈原故里”“汉昭君王嫱故里”。

    我知道，历史在这条明澈的溪流畔久久徘徊、感慨，为了一位姑娘无私的付出，还有终生的痛苦。我也知道，昭君在塞外梦中哽咽的乡愁，就是我视野所及的这座山，还有山下萦绕的这条溪。当昭君化作塞外大漠中的孤坟，在她遥远的故乡，香溪仍在为自己的女儿昼夜歌吟。

    身入许多历史故地，我总喜欢在脑海里勾勒、还原当年的历史场景。我觉得，倘若删除现代化的公路，略去我们的旅行车，抹掉宝坪村村口那座跨溪水泥大桥，宝坪村依然是汉代的宝坪村。

    探秘神农架“野人”

    鄂西北高高隆起的神农架，被誉为“华中屋脊”，其主峰海拔高达3105米，堪称华中第一高峰。它林深似海，拥有3000平方公里之广的原始森林，其中的1000平方公里是无人区。我们入鄂后，武汉、宜昌压根难觅雪的踪迹，到山麓木鱼镇一带渐见积雪，而当旅行车爬进神农架腹地，已是望不到边际的冰雪世界。

    在瓦蓝苍穹映衬下，积雪白得超脱、白得静穆、白得圣洁。直面成百上千平方公里的大面积积雪，平生还是头一遭，让我着实兴奋、惊愕。神农架之雪，仿佛有一种撼人心旌的力量，雄壮而苍凉，不由分说地覆盖住发着高烧的世界，还有无数颗惶惑、骚动的心，然后，它让人们的灵魂和眼睛，获得前所未有的抚慰和镇静，把平生的所有心事表现为一片空白。

    神农架最出名、最神秘的当数“野人之谜”，它被视为当今世界四大自然谜团之一。依据“野人”留下的脚模、毛发，还有众多目击者对这种动物的外形描述，绝大多数科学家基本判断是：这是一种比4种大猿要高级、比人类要低等的“直立人形动物”，中科院一位专家给它的定义是“灵长类的新物种”。我想也许是这类表述过于专业化，民间干脆叫它“野人”。这就像孔子出生地曲阜城外、尼山之上的那个小石洞，历史上曾有“孔渎”“孔窦”“坤灵洞”等多种称谓，而百姓叫它“夫子洞”，这种称呼叫得最响，传得也最远。

    凭吊孔明隐居地

    环游湖北的最后一个景区便是襄阳城西的诸葛亮隐居地——古隆中，那里是“三顾茅庐”“隆中对”千古佳话发生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诸葛亮隐居的隆中，在三国时期仍为南阳郡属地。

    湖北旅游部门对古隆中的介绍文字还算精到，只道这里是“诸葛亮的故居”，而不妄言是“故里”。提及诸葛亮故里，让人想起临沂，当今山东一个地级城市。那儿沂蒙山的河水，养大了两位伟人，一位是三国的诸葛亮，其后有晋代的王羲之。遥想当年，思贤若渴的刘备“凡三往，乃见”，而今我明白，斯人不重见，纵然我们“凡十往”也枉然。我们只是追风卧龙，寻觅他的影子罢了。

    村口静候我们的是一座四柱三门的石牌坊。主门正面门额嵌刻“古隆中”三个大字，背刻“三代下一人”，意为孔明乃夏商周三代之下第一人杰。两头辅门额枋上镌刻着“澹泊明志，宁静致远”，它出自诸葛亮的《诫子书》。诸葛亮的“八字方针”，囊括了为人处事的全部真谛。

    穿越石牌坊不远，即是诸葛亮的躬耕田。一个尚存山夫气息的隐士和妻子在这20亩的“自由地”里自由劳作、流汗、收获。绕行躬耕地再入内，高高下下，满是堂阁亭榭建筑，随处可见历代名人题留的匾额、楹联。“诸葛草庐”木匾，是郭沫若手笔。跨入草庐，墙角的几棵红梅正静悄悄地开放。

    四进三院的层台建筑“武侯祠”，始建于晋代，为古隆中最壮观的古建筑，那是诸葛亮死后多年才获准建立的，且定要依附于“汉昭烈庙”——刘备纪念堂之后。游毕古隆中，又见石牌坊。我知道这一回短暂的心灵流浪，就要划上句号。句号多像一个圆圆的梦，而今期待了几十年的荆楚之梦已经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