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曜 大头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当然,他的头并没有像“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故事里那个“大头儿子”那么夸张。据说,大头的爷爷在旧军队里是少校军需官,而他父亲也当过村干部。也许是基因不错,所以大头能说会道,能力也强。尽管大头入团才几个月,那个要去城里工作的女团支部书记竭力推荐大头接她的班。大头身高一米八,魁梧壮实。因为拥趸者众,加之全票通过,便成了最年轻的团支部书记。 大头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我们义务修路。那时,从村口到金字峧岭约500米,是村民外出的主干道,但道路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大头和那些年轻团员用手拉车拉石渣,来来回回,欢快着、忙碌着,用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把它修补完整。村民夸赞说,这“大头”不错,小小年纪就懂得替村里做事。 那时,村后的狮山除了灌木便是羽状的大叶狼萁草,乔木无踪。大头在村里的会议上提出应该在山上多种树,让绿意盎然于每一个村民的心间。村支书和村主任很支持他的想法,特意买了一些松树苗,并把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大头。大头责无旁贷,吆喝鼓动年轻团员上山掘坑植苗。尽管这活儿很累人,但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硬是把所有松树苗如期植完。如今,从山脚到山顶,那片傲然挺立的松树快合抱粗了。看着那些松林,我总会想起那个爱穿红衬衫的大头,像一团火,在最美的年华里和团员一起在山上挥汗如雨跳跃着的身影。 有天,我去找大头,他笑眯眯地在看一封信。原来是我们村里一个美丽的姑娘写给大头的信。信里用了许多排比句“……我们年轻团员……我们年轻团员……”当时,我心生羡慕,却又有一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 后来,大头的娘舅觉得大头在乡村守着一亩三分责任田没出息,便在城里替他找了一份工作。而我也离开故乡去异地漂泊。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回来后,因为工作需要,我把家安在了城里厢。 有天,我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快到家门口的小区旁,突然听到耳边响起“嘟嘟”的喇叭声。扭头一看,摇下的车窗口探出一张笑颜:大大的头,已经有些许白发。这是谁?似曾相识却又一下子忆不起是谁。 大头说,怎么,不认得我了? 听这声音,哎呀,这不是孙大头吗?怎么一下子变老了,我记忆里你还是年轻的模样:大大的嗓门,身穿一件红衬衫,多帅气啊! 大头笑了,我也笑,我俩互相打趣,彼此询问着。原来,大头就住在离我家二十米处,缘份啊,抬头不见低头见。 大头说,什么时候一起喝酒啊!再约几个少年时的哥们儿,我们也老了,聚一次少一次。 大头说,今天回乡了,去了你家,碰到你母亲。你母亲一看到我,赶紧切了一块西瓜给我,还用扇子不停地扇风,十分感动,仿佛回到小时候,看到了已经过世的母亲。 那一晚,大头醉了,醉在酒里也醉在乡情里,还写了一首诗。然后按捺不住地发在“天南地北故乡群里”。因为是真情流露,群里有许多乡人向大头竖起大拇指:大头,好诗;大头,不错…… 大头说,自己是一条河,终归要流到海里。是的,我也一样。在静默的沉思间,故乡的海边总有一片花海在眼前迎风摇曳,令人情思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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