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

    老爸养鸡如哺育孩子，他总是用微笑款待着那些绅士般踱步的鸡群，爱意流淌在密密皱纹里。他的脚步比不上鸡的稳重，有时候会被隆起的土坎磕着，踉踉跄跄地差点儿摔倒在鸡的嘲笑声中。

    老爸为鸡的生计操碎了心，从小鸡到成鸡，是一段付出，付出了钞票，付出了烦恼。不要以为鸡只是大号的鸟，它们每一秒都在伸着喙啄食，从泥土中刨出虫子，将庄稼撕碎，拔出萝卜发泄情绪。如果挨了骂，它们就群起反抗，拍身奋飞，将残羹剩饭连桌掀翻，然后叫嚷着逃走，像一群熊孩子折腾着老爸。

    老爸修葺了充满创意的鸡窝，物料取自天然，山里的木材、黄熟的稻草、翠绿的竹片，每一种材质都透着乡野气息，都是鸡喜欢的味道。为将这些简陋、朴素的材料制成鸡的居室，老爸展露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匠艺。他像燕子垒窝一样编织了一长溜草房子，房门面山朝阳，启合时吱吱呀呀地哼着曲调，而窗户迎向南边的暖风，傍晚时刚好能漏进夕阳，照见三两只勤勉的鸡，安详地下蛋。

    足以庇身的“广厦”之外，是鸡群广阔的领地，由一片竹园和菜畦组成。这样的豪华配制让那样圈养的鸡族羡慕不已。一群鸡在竹林乘凉，另一群鸡在菜地觅食，将萝卜啄成筛漏，将菜叶撕成条线，它们任意创作和捣蛋，均不被问责，享受着满满的福利。不仅如此，老爸在竹园铺上一层新收的稻草，或许是不让尖硬竹茬刺痛鸡爪，抑或是防止下在竹林中鸡蛋被磕碎。

    而在如此荒野处，陡然出现一群鸡，立即成为一条“奔走新闻”，让四周藏匿的鼠辈、狼崽子垂涎不已。没过几天，失踪的鸡不断增多，而且波及蛋。可怕情境接连出现。老爸先是寻回一只被捣碎脑壳、肝肠俱无的鸡骸。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条蛇竟然钻进和鸡同睡一起的老爸的被窝。如此糟糕的“治安形势”，让老爸备受煎熬。除了不断“补仓”鸡口之外，家里的狗狗也临危受命，日夜陪伴老爸一起值勤。殊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一天，当老爸回家过夜，狗狗也惨遭恶手，无名失踪，多半是被人煮成美味了。

    真是好事多磨。幸好老爸生性倔强，勇于坚持和不畏艰辛。总之，当我们好奇地莅临鸡园时，依然岁月静好。一长溜的草房子，默默地沐浴着霞光；洞开的柴扉，守望着撒满稻草的鸡窠；两只新购的狗崽，欢快地抖动着尾巴，像绒球一样逗弄秋光；夕阳透过竹林，在地上铺满星星；那些被老爸宠爱有加的鸡，正踱着方步，咕咕地感叹着。

    岁月静美，只因陪伴你们的，是一位与世无争、慈爱有加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