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常国

    与妻子一起过春节，对于大多成家的男人来说，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对于几年前的我来说，却是一件需要奢望的事。

    30多年前，其貌不扬又家境贫寒的我，与舟山海岛的一位姑娘相爱了。女方的父母对这唯一的女儿疼爱万分，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不舍得她“远嫁”到奉化。但是，我们对真爱的执着感动了许多人，包括她的父母。结婚前，岳父母说，今后不论怎么样，夫妻两人一定要到海岛吃除夕的团圆饭。

    从此以后，每当春节来临，我和妻子就忙着收拾行装，从村后乘坐中巴到宁波，再转乘公交车到轮船码头。那时，每天只有早上8点整一艘开往岱山岛的船，我们无论怎样争分夺秒地追赶，都没有赶上过。所以，每年我们不得不在码头附近找旅馆住下，然后再去买第二天出发的船票。这条海上航线有“三不”开船的规定：一有大风不开船，二有大浪不开船，三有大雾不开船。为此，我们有好几次在宁波住宿了两晚，才能乘船离开。

    在海岛过春节十分有趣，海岛人置办年货，不计较物品价格高低，能买的都买。我喜欢吃肉，在那里，猪肉、鸭肉、鸡肉、香肠等随便吃。特别是几年后，小舅子在县城菜市场专卖猪肉，总是让我吃个够。因为舟山的海岛是旅游胜地，来这里游玩的客人如潮水涌入。我也喜欢如游客般踏沙滩、观海潮、游寺庙。没事干的时候，我们去繁华的县城逛街。晚上没地方可逛了，就与家人一起打麻将，谁输了谁要做一天的饭，既公平又开心。

    这样过了10多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连上下车也得由妻子携扶，我成为了路上的累赘。在得到岳父母的谅解后，我便不再去海岛过年，只身一人留在家中。虽然贤惠的妻子，总在离开前准备了丰富的年货，但独守家中过春节的滋味，真的不好受。那段时间，我一人在家，看到再好吃的山珍海味，也没有胃口享用，连睡眠质量也严重下降，整天眼皮红肿、眼角流泪。

    因为孤单过年，我有些精神不振。有一年正月初一半夜，我患上了重感冒，全身发冷酸痛，鼻涕不止、咳嗽不断，而家中正好又没有感冒药。好不容易等到天明，我却下不了床。因不喜欢求助于他人，我靠意志硬扛着，直到下午，才有点劲去配药。几天后，一对好友夫妻来访，原来他们几天不见我的踪影有些担心，就上门来看看我。一见我这个病况，好友马上去买了药，并送来了刚烧好的牛肉。吃了这些后，我的病情好转起来，要是妻子在，想来不会这样严重。还有一年过春节，我不小心在家摔了一跤，下巴裂开了一道长口子，鲜血直流，要是妻子在，我想也不会流这么多血。

    就这样又过去了10多年，饱尝过年孤独的我终于大胆向妻子提出在家过春节的请求。妻子看着我泪汪汪的眼睛，不得不打电话与岳父商量。由于多年前岳母不幸去世，性格内向的岳父同样害怕孤独过年，他在电话中很伤心地对女儿说：“你就这样忍心把老爸丢在一边吗？”我看见妻子的泪水满脸流淌，如此场景只在影视剧中见过，没想到在我们三人之间发生了。妻子的两位兄弟说，现在海岛与宁波有跨海大桥连接，不用再乘船，坐大巴就好。如今去海岛比原来方便许多，不到3小时即可到达，他们邀请我去那边过年。而我想到，即使顺利到了海岛，住在他们家中实在不方便。因为我在许多地方已经很难帮他们，有时候还得给他们增添麻烦。我还是希望妻子在家过春节，好在岳父最后同意了我的想法。

    就这样，岳父在我家住了5年，妻子与我一起在家过了5个春节。春节期间，妻子的两位兄弟和其家人会来我们家做客。不孤单过年真幸福，凡村里知道此事的人都向我贺喜。这几年过春节，大家围着10多盆小菜有说有笑，十分热闹。不胜酒力的我，总开心地高举起酒杯，与妻子及众亲人碰杯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