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杰 

    一提“竹海飞人”，脑海中会立刻闪现电影《卧虎藏龙》里周润发与章子怡在竹海上飞来荡去打斗的场景。我们知道那美轮美奂的动作是靠“吊钢丝”完成的，而日常生活中，不借助器具依然能在竹海上行走如飞的也有。如不久前，中央电视台第四频道在介绍某地竹乡风景时，特意拍摄了为防大雪压断竹子，有人在竹林“砍竹脑”的镜头，好像很神奇似的。可自己看了后却不以为然，因为这样的竹海飞人自己也尝试过。

    竹子一身是宝：竹笋清脆爽口、滋味鲜美，并且营养丰富。它作为药膳材料在我国有悠久的历史，《本草纲目》《本草经》等古典名著均有记载；竹竿则是建筑和编制农具及日常生活用具的重要材料，如竹篮、蒸笼、畚箕、箩筐、扁担、背篓、竹席、竹床等，一口气便可报出十几种。最不济的竹梢也可用来做扫把，或者干脆当柴火。但由于竹子柔软，易被大雪压裂甚至压断，所以便要砍去“竹脑”。加上砍去“竹脑”后，竹子便一门心思散发竹鞭生小笋，称之为“竹娘”，因此，以前每个生产队大都配有一二个管理竹山并会“砍竹脑”的人。

    记得有次，我和小伙伴上山砍柴，忽然从山梁那边的竹林传来“笃”“喀啦啦”的异样声音。小伙伴抬起头来说：“好像是有人在‘砍竹脑’！”我回答：“是的，要不去瞧瞧？”两人放下手中的柴，爬到山冈上。只见那边果然有人在“砍竹脑”，仔细看是我的邻居阿国。三十开外的阿国身材瘦小、精干。只见他挺立在竹子顶端，一手抓着竹竿，一手挥舞柴刀，一两刀下去，一个竹梢便掉下来，而后又瞄准四五米外的另一棵竹子，用力荡去，当只剩一两米时，便脱身“飞”过去。远远看去，感觉他身轻如燕。由于是在竹子顶端，而竹子又长在山上，所以看上去便像是在飞……看得我们心痒痒的，忍不住往竹林走过去。

    “砍竹脑”是我一直向往的。想想爬上十米高的竹子，而后飞来荡去，那感觉有多美！虽然砍柴也爬树，可树只能爬上爬下不能荡来荡去。而砍柴的装备与“砍竹脑”的基本一样，所以我也决定要试试。也不去管小伙伴是怎么爬的，我根据自己的判断，找到一棵碗口粗的竹子，而后开始攀爬。竹子光溜溜的，没有枝丫，加上竹竿又小使不上劲，显然比爬树要难得多。好在我平时爬惯了树，偶尔也尝试过爬竹子，因此虽然吃力，但还是爬到约两米高处，抓住了竹子的细枝丫。爬到可以踩着的竹梢，后续便容易多了，很快便到了弯曲度很大、随时可能断裂的地方，稍作稳定后，顺手摸出身后刀蔀里的砍刀。由于不熟练，挥了五六下才把“竹脑”砍下。接着学阿国舅的样子，荡过去抓住竹梢，松手、蹬竹竿，利用惯性飞快向斜对面三米开外的竹子荡过去，当还剩一米多距离时，伸出一只手抓住竹梢，整个人随势过渡到另一棵竹子上。此时竹子摇摆的幅度接近两米，好在最后变为轻轻晃动，可人已被晃得有些昏眩，异常刺激。然后依样画葫芦，在又砍去一个竹脑后，便溜下来了……一方面，对“砍竹脑”大体有数，新鲜劲已过，而脚又被竹枝丫夹得生痛；另一方面，我们是来砍柴的，可柴还只刚砍了一半……

    事后想想，“砍竹脑”是有诀窍的。一是人的体重要轻，不能太胖，如果体重两百斤，那么不管何种竹子都承受不了。二是鞋子有讲究，鞋底不能太厚。因为竹梢细吃力差，人踩上去需侧起脚，脚底面尽量贴住竹竿。为此，有些管山人干脆脱了鞋，赤脚爬上去。三是最好有爬树的经验。只不过树大一些，攀爬相对容易，竹子小一些，攀爬难些。也就是说，爬竹竿是爬树的升级版。

    当然，“砍竹脑”也有一些局限。譬如竹林不能太平也不能太陡。竹林太平就不好荡开，也荡不远，需要像《卧虎藏龙》里那样用钢丝绳牵引。太陡的地方往往土层薄，用力一荡，竹子可能被连根拔起。同时竹林也不能太稀疏，太稀疏的话够不到。此外，竹子不要太嫩或太老。一两年的新竹还有些脆，八九年的老竹则已过了繁育的旺盛期，“砍竹脑”已意义不大。

    之后的几十年间，自己再也没有砍过“竹脑”。但每当看到竹林便会想起这段经历，有时经过竹林时更会情不自禁拍拍竹竿，费劲地尝试爬上一段（尽管最后多以失败告终），而当接触到“竹海飞人”相关的文字与音像时，就会眼睛发亮，精神振奋——那可是少年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精彩片段，也是珍藏在记忆深处的骄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