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成 

    我的母亲已于2004年离世，多年来我经常想起，如果不是母亲执意让我升学读书，我的命运肯定会改变，个人履历也需重写。

    母亲的娘家在莼湖街道楼隘村，嫁到桐照是因为两村之间有历史悠久的人缘联系。楼隘人善于经商，将桐照村的海产品和河泊所村的苔条贩卖给鄞州横溪一带村庄，赚取利润，久而久之，楼隘人与桐照人就有了嫁娶关系。记忆中，有六七个与母亲年纪相仿的楼隘女性嫁到桐照，我称她们为“姨妈”，其中有几个姨妈手艺不俗，除料理家务外，还会编织箬壳草鞋补贴家用。

    我的母亲则善于女红和烹饪。从小，我就记得左邻右舍经常拿着布料请教母亲裁剪，母亲用竹尺和饼状的画粉在布料上画出大样，剪裁后交给对方，对方千恩万谢笑眯眯走了，这是不取分文的义务劳动，母亲早已习以为常。母亲的烹饪手艺也是小有名气，我家所在的生产队有20多户社员，每当各家有婚、丧、寿等红白大事，也是母亲的忙碌时光。以她为主厨，叫上几个帮手，能应付几十桌的场面，一干就是两三天，累得够呛，从不收钱。

    我最佩服的是母亲对教育的重视，她虽然没识几个字，但常对我说：“阿崇啊，你书要读上去，读到读勿来为止，无论咋困难，阿姆总会想办法给你读。”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规定要9虚岁才能入学，我才8岁，母亲见我长得高大，就让已读高小的堂姐陪我去报名。老师问我几岁，我答9岁，结果成了班内年纪最小的一个入了学。母亲很开心，我也不负她的期望，每年语文、算术大考都是100分，三年级起当班长直当到小学毕业。那时，我成绩虽好但很顽皮，上课爱做小动作，下课爱打闹，老师家庭访问时指出我“太顽皮”，母亲居然笑着说：“小孩顽皮将来会改变的，小来不顽皮，大来没出息。”这让老师领教了一位奇葩母亲。

    我的初高中学业是在奉化二中完成的。那几年家里生活相当艰辛，因我家是农业户，生产队年终分配只有3角多一工，学校免除了我的学费，但书费和伙食费也是个大问题。父亲想让我休学做木匠，并联系村中最好的木匠当我师傅，母亲不同意。父亲又买了弹涂船，想让我捕弹涂赚钱，又被母亲否决。平日家中唯一可卖的就是自留田里的番薯等农产品。我在二中读书时每星期只回家一次，自然是步行，为减轻负担，自带些咸蟹股、咸鱼鲓等小菜。每星期家中只能提供1元钱，而且是由10张1角钱凑成的。每星期六下午一到家，我就帮着干家务或农活，星期天要干一整天的活，下雨天才可以看书或休息。星期天晚上，母亲就为我张罗这1元钱了，有次天已黑，母亲才一瘸一拐回家，原来她在卖番薯回来时脚陷入阴沟上的石板缺口，扭伤了踝关节，又红又肿，我忍不住流下眼泪，母亲反而安慰我别担心。

    人们常说苦难是财富，是激励人上进的动力。参加工作后，我当过教师、当过干部，始终不忘自己是农民之子，不忘母亲的叮嘱，诚恳忠实做事，襟怀坦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