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这是一部充满理解、关注和爱的小说。此书的面世,也许是作者为了缅怀曾经的一段职业生涯。也许,是因为他和孩子们之间有过的期许和约定。 《别嫌我们长得慢》通篇以一位五年级男生的视角,讲述他的同学、老师、校长以及周围的大人。在孩子童稚的心灵里,大人的某些举止真是匪夷所思:唯心的妈妈一再给孩子改名,结果,那种功利的意愿无情地替代了曾经的诗意。严厉的校长,制定了一套完整、系统的“扣分制度”,甚至,还用楼梯口的摄像头来“监视”孩子们的走姿和言行。双休日,小伙伴不是在“家教途中”,就是在家教学习中。当高段的孩子有了一种懵懂、微妙的情愫时,大人们不是温和地因势利导而是粗暴地指责。如此窒闷,有了叛逆的“发育狂”,有了签名的烦恼和“考试恐惧症”。可是,他们活泼的天性也不断创造出幽默的情节。校园严禁零食,墙洞超市“应运而生”。愚人节,大家越来越精,越来越“奸”,名正言顺地进行了一次集体策反,弄得老师招架不住。语文课多美妙,因为年轻阳光的余老师特别宽容和民主,于是,教室成了养殖场,上课时,一只兔子在老师脚边拱来拱去……每一个曾经是孩子的大人,当你读到这部书时,一定会有一种淡淡的感伤。你的心会柔软、温润,童年图像再次复苏,曾经的快乐和烦恼在你心中又起了波澜。 跟传统长篇小说的写法不同,此书没有核心人物,没有集中事件,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主人公就是一群孩子,所展现的就是他们日常的学习生活,处处是生动、鲜活的细节。以短篇集束的方式来构筑长篇,这样的写法,国外屡见不鲜。如《芒果街上的小屋》、《米格尔大街》、《我的小村如此多情》等。大家在研究萧红的《呼兰河传》时,有学者提出,主人公就是“呼兰河”。是的,一个个闪光的碎片,一颗颗记忆的珍珠,一旦集拢、穿缀,就是一片光亮和华美。这样的结构轻盈灵动尤其适合孩子们阅读。 从儿童的立场和视角出发,在宣泄儿童情绪和体验的同时,作品的力度和深度是一个需要攻克的矛盾。《别嫌我们长得慢》的作者,以他的文学修养、叙述功力以及人文关怀,提升了小说。于是,小说的信度、深度和厚度得到保证。 宁波作家徐海蛟早期写诗,近年来散文创作也有佳绩。最为人称道的是他的语言,语言清新有味,耐人咀嚼。小说中孩子的那些自白,既符合孩童的心理,又经过作家精心地雕琢,美妙、风趣,不露凿痕。意象、比喻充斥在行云流水般的叙述中,让人感受到事物间关联的美、立体的美。“余老师说这番话的时候,九月的阳光正从明亮的窗口斜斜地照进来,打在他脸上,打在同学们的脸上。我觉得我们的教室在那一刻成了一片秋天的小树林,有48棵树在静静地呼吸,蓬勃地成长。”“五年级了,减负的呼声像台风一样越刮越大了,但学习的压力也更大了,像每一次台风过后都会留下意想不到的破坏。这是我们小学生永远想不明白的。减负是水,而学习的压力是船,水涨船高。每一次减负都会带来更大反弹,像下雨天筑起堤坝挡洪水,堤坝越筑越高,洪水越来越大,淹没的总是我们小学生……”作者对孩子们的生活十分熟稔,有些句子是照搬照用。“武松的粉丝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叫‘松子’”,“爸爸发现了妈妈,爸爸妈妈发明了我”,“吴一凡卖会关子后还是会说出来的,一个秘密一旦到他肚子里,立即就会膨胀开来,胀得他肚子难受,胀得他坐立不安,他能不说出来吗?” 儿童文学注重的是游戏精神,历来反对生硬的说教。但是,“儿童文学有别于一般文学的一个重要性质便在于,自它诞生之日起,便天然地背负有化成儿童”的文化责任。这种文化精神,强调大思想、大情怀。徐海蛟曾经在小学任教多年,他热爱孩子,熟悉孩子们的心灵世界,有过美好的理想,也有过现行学校制度下的种种无奈和不快。当他离开校园,重新回顾、思考那段教学生涯时,更加理性而冷静。他在自序中说“大人们把自己的功利和急迫不可救药地带到孩子们的世界里,以自己的喜好和标准设计孩子们的生活,孩子们的生长方式已不存在。这样的功利充斥在孩子们身影所及的每个角落,从学校到家庭到整个外部世界。”在这样的功利趋势下,美丽的女老师充满戾气、怨气,家长、老师把孩子当做工具,把自己的意愿执着地灌输给孩子。考试前抢课,拼命地填鸭。这样的做法,无疑揠苗助长,把人打造成统一规格。作者呼吁:让孩子们根据自己的方式长!他们是一棵棵独立生长的树,不是用来满足家长虚荣心的工具。 《别嫌我们长得慢》既然涉及了成长的节奏,那么,是不是还该深入到一个孩子的心灵深处,关注他(她)成长的过程?当作者给我们这么一个童真的稚气十足的世界时,我们看到的是正处在某一节点的孩子们。作为读者,我非常关心的是:这些孩子会长成怎样?所以,有理由期待作者将小说再次续写、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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