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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6月1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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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阁里有个“古籍医院”

去除脏物

虫蛀洞修补

折书页

装订

  《明六部尚书侍郎题名录》修复前
  《明六部尚书侍郎题名录》修复后

  曹 明/文

  在罗马市中心有个“图书医院”,肩负着修复各种羊皮纸卷、手稿、绘画作品以及书籍的重任。由于时间、细菌以及昆虫、老鼠甚至灾难和战争的原因,一些珍贵的书籍遭到损坏,被送到这座成立于1938年的罗马书籍病理学院,它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先进的纸质文物修复中心。这里堆满了来自梵蒂冈以及世界各个角落的破损书籍,在这里,修复人员每天与最古老的书籍和最先进的设备一起工作。 

  在宁波,同样有着这样一个“医院”———这里能抢救几乎所有病害的纸质文物。无论是发黄变脆断裂的古旧字画,还是虫蛀霉蚀破损的古籍善本,甚至古墓出土的黏结絮化的经书卷文,在这里都能“妙手回春”,这就是天一阁古籍修复中心。而修复纸质文物最有力的“武器”便是古籍修复技艺。

  观察

  触及灵魂

  汤丹文

  6月5日,在第三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颁奖典礼上,作家贾平凹在获奖感言中把《带灯》的获奖归结于社会宽容度与大众审美度的提高。这位不善言辞、一口秦腔的黄土地作家直言:“文学可以有消遣的写作,更应有灵魂的写作。灵魂写作的作家,写自己熟悉的东西,写能够投放感情引发独立思考的东西。”  

  不约而同,触及灵魂如此深刻地烙印在本次的获奖作品和评奖过程中。周大新作品《安魂》自不必说,它以一对父子天上人间的对话贯穿始末;韩少功的《日夜书》将笔触伸向知青一代的灵魂,“将历史与当下、纪实与虚构、此岸与彼岸、宇宙与个体汇于一炉,书写出精神的初生与抵达”;李佩甫《生命册》被评委们认定是“一部背负土地行走的知识分子的精神图谱,也是一部逼近历史与生命真实的作家自我省察之书”;林白的《北去来辞》则“以东方的精神、边缘的活跃、女性的细腻刻画了几代人的心灵史和精神史……”  

  在娱乐至死的浮躁年代,对许多人而言,似乎很羞于直言灵魂。于是我们常常在类似《中国好歌曲》的舞台上听“杨坤们”说,我要的就是这样一曲“走心”之作;而张艺谋在拍摄诸多并不成功的商业片后,也以一部触及灵魂的诚意之作《归来》,宣示了曾经大师的“归来”。  

  触及灵魂,最关键的是创作者需要一个安静的灵魂。在此次长篇小说双年奖颁奖典礼上与文学爱好者的交流中,韩少功,这位国内极具哲理思辨色彩的作家,抛出了这样一个命题:“面对诸多可逆不可逆的变化、文学评价标准多元化以及文学‘零门槛’的状况,作为一个作家,是做一个出名15分钟的文学‘鸟叔’还是当一个灵魂的大师?”进而,韩少功提出,成为一位真正的作家,需要的是活力与定力的结合———既能了解民间,联系群众,更要有自己的核心价值,也就是灵魂。  

  对许多源于西方的艺术门类而言,作为中国的创作者都面临着如何找到自己民族魂魄的问题。这段时间,《瞬间遐思·李元摄影展》正在美术馆后面的文化促进会会址举行。李元,这位搞物理研究、在西方生活多年的宁波籍华人摄影家,在西方主流话语的摄影艺术领域,实实在在地找到了东方的魂魄。看他的风光摄影作品,看他超越现实景色的舞台式光线运用,总使人联想到东方意境、天人合一的山水,体悟到那些“天地感而万物化生”的中国文化传统和人文精神。也许,这就是李元在世界摄影大师之列中找到了一席之地的原因吧。  

  艺术需要灵魂,对一门经济、一个产业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6月9日,宁波举行了文化产业项目洽谈会,在林林总总的宣传资料中,慈溪展台上摞得很高的扑克牌很是惹眼:它的上面印着慈溪历史文化简介、文化产业介绍和重点招商项目。当一份或许被很多人阅后弃之的宣传品,成了大众娱乐的工具而且能反复地使用宣传,这就是创意。而创意,正是文化产业的灵魂。

  一门费心又耗时的“拯救艺术”

  古籍修复技艺亦称古籍装订修补技术,它的历史与书籍发展史息息相关。修补破损古旧图书是一项特殊技艺,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脆弱的书籍经过聚散转手、天灾兵燹,难免遭受损坏,有的甚至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修旧如旧,化腐朽为神奇,是保护历代文化典籍完整流传的至关重要的一环。

  天一阁一直对古籍修复工作非常重视,经过对历代修复技术的探讨与创新,在继承传统技法的基础上,不断吸收历史学、材料学等科技养分,积累了一整套扎实的古籍修复技术。从明兵部右侍郎范钦建造藏书楼至今440余年间,古籍修复技艺传承的脉络较复杂,一直到1958年,天一阁严春航老师开始系统进行古籍与文书的保护修复。1962年天一阁委派洪可尧参加了文化部委托国家图书馆举办的古籍修复技术培训班。经过2年的刻苦学习,洪可尧回阁后从事古籍修复工作,修复古籍37部计101册。当时以洪可尧老师为主,从事古籍修复的工作人员一直维持在2-3人。1989年天一阁再次委派李大东参加了文化部委托上海图书馆举办的古籍修复技术培训班。

  鉴于古籍修复工作任重而道远,在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关心下,天一阁于1996年成立了由李大东、王金玉、施美君、邱丹凤组成的四人专职古籍修复小组,其间曾赴上海图书馆深造月余,深得著名古籍、字画修复专家赵嘉福、潘美娣等老师的传授。在古籍修复过程中,板结书页的揭托、脆化等疑难问题进一步得到解决,天一阁古籍修复技术得到进一步提高。

  天一阁自1958年成立藏品修复部门以来,累计修复文化典籍近万册,其中包括《天圣令》、《明代进士登科录》、《明代会试录》、《四书或问》、《华夷译语》、《两汉博闻》、《宋丞相李忠定公奏议》、《苏文》、《苏长公小品》等诸多堪称国宝的文物。

  比起游人如织的天一阁景区,古籍修复中心透出一丝神秘和肃穆。天一阁藏古籍近30万卷,其中珍椠善本8万卷,在天一阁纸质文物保护中心工作的专家们正是这些藏品的“抢救大夫”和“美容师”。

  如今,古籍修复技艺已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古籍修复中,酸化、脆化、虫蛀、霉烂等疑难问题得到进一步解决,再加上脱酸、防霉、防蛀等新工艺的研究和应用,形成了近乎完美的古籍修复技艺。

  古籍修复技艺的主要价值,体现在历史文化价值、工艺价值和经济价值等几个方面,它是一门技艺,又是一门科学,看似简单却又体现人的智慧,属典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某种程度上,它就像医学技术,能使文化典籍“延年益寿”。

  古籍修复者不但要熟悉各个朝代书籍的形式和版本,还要了解各个朝代纸张、书皮及装订风格,更要有娴熟的技艺。修补一本古籍往往要经过拍照记档、拆书数页、选配补纸、清洁书页、修补、润湿压平、折页、捶平、压实、齐栏、打眼、穿稔、捆结、装订、贴书签等十几道工序,一招一式极为考究,对修书人员的要求更是近乎苛刻。

  天一阁古籍修复技艺科技化水平一直位居全国前列。2008年,天一阁被评为第一批全国文化典籍重点保护单位,并获得国家文物局颁发的“纸质类可移动文物修复资质”证书和文化部颁发的“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称号;先后投资200余万元(其中仪器设备投入70余万元)建立了200多平方米的纸质文物保护中心实验室和250平方米的文化典籍修复和书画装裱等工作室;2009年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联合完成浙江省文化厅课题《改性天然材料对纸质文物保护的试验研究》,该课题针对不同年代的纸张进行微观分析研究,根据纸张纤维结构特征,研究保护修复胶液和喷胶工艺及喷胶设备。2011年,与浙江大学联合申报的省文物局课题《近现代文献脱酸/加固一体化关键技术集成研究与示范》已完成并通过验收,该课题研究常温常压等离子体物理脱酸理论与技术,在纸张文献表面脱酸加固,以达到对近现代文献脱酸/加固一体化的目的。2012年,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托,撰写制定《文化典籍的修复导则》……

  天一阁古籍修复在国内纸质文物修复部门中拥有独特的优势,目前的对外业务主要包括以下七个方面:文化典籍修复、古旧字画修复与保护、书画装裱、档案与照片修复保护、碑帖拓片和修复、纸质文物分析与检测、家谱高仿与制作。

  一支新老交替的修复队伍

  当前的古籍修复工作面临着较大的压力,“一方面,需要修复的古籍数量庞大,有些书如果不及时抢救就会化成粉末。一方面,高素质的专业修复人员又严重缺乏。”王金玉说,“因为涉及版本学、印刷史、造纸史、美学等多种学科,对修复人员的综合素质要求较高,毕竟是和无价之宝打交道啊!”“古书修复终究不是一门热闹的学问,终日埋首旧书堆,需要耐得住寂寞,又要守得住清贫,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记载需要从我们手中传下去。”

  天一阁古籍修复中心经过历年发展,如今人才队伍已经顺利实现了新老更替。参加纸质文物修复的工作人员平均年龄在28岁,与国家图书馆、故宫博物院修复队伍相比,天一阁人才队伍尽管年轻,却是一支有经验、能打硬仗的队伍。天一阁近年来还全面推进“人才兴路”方略,以调整和优化人才结构为主线,大力引进人才、使用人才、培养人才、留住人才,也为文物修复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这里,团队的年轻人端坐在桌前,熟练地操纵着手中的镊子和毛笔:在一页页泛黄的纸上,虫蛀残缺的地方要用竹纸修补好,然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掉多余的部分,再用纸吸干多余的水分———这就是修复古籍最重要的环节,分页修复,再加上前期的处理工作和后期的整理,一共要历经十几道工序方能让一本古籍重新焕发光彩。而这期间的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工作人员加倍细心,才能保证古籍最终的修复成功。

  修书的工作辛苦而单调,有时候一张破损严重的书页要花掉熟练人员一整天的时间。即便是破损不算厉害的古籍,一天的进度也就十几页。有时候一些多年未曾取出书柜的古籍,书上不仅有股子刺鼻的霉味,爬满虫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再比如,一些书籍的纸张因为年代久远,稍稍碰到就会破碎,此时修书员除了得小心翼翼地对纸张进行处理,还得花大量时间来进行“拼图游戏”,将残页复位。

  “作为一名古籍修复工作者,我感到非常的荣幸,因为经手修复的每部古籍,都是祖先留给我们的优秀的文化遗产,是国家的珍贵文物,这些珍贵的古籍恐怕是很多人一生都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的,而它们却由我亲手修复好,能够再延续传承下去,这也算是自己为传承民族文化尽了微薄的力量。”池雅静说:“接触古籍的时间久了,就会对它们产生一种特殊的感情,就好像它们是自己非常珍贵的东西一样。每每拿到一本破旧的古籍,就想着怎么把它修复得更好,在修复的过程中怎么样小心谨慎,尽量减少对古籍的损害,做到至善至美。”历史学硕士毕业的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天一阁,现在已经成为天一阁古籍修复的骨干。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古籍修复工作对这一领域的从业人员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新时期的古籍修复者、保护者不仅要有基本的身体条件和较强的动手能力,而且还要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对新仪器、新设备的操作能力。他们要对古籍有相当的了解,并具备一定的古汉语水平,同时还要广泛涉猎物理、化学、造纸学、文化典籍装帧史等相关门类的知识,甚至还要对环境学有一定的了解。考虑到今后对外交往活动的日益频繁,新时期的专业工作者还要具备与国外同行进行交流的本领。

  科技给古籍修复插上腾飞的翅膀

  古籍的修复由来已久,作为一种古老的传统技艺,它萌芽于魏晋,完善于隋唐,昌盛于两宋并延续至今。如今,古籍修复工作面临新形势和新转变。“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推动了文物修复的跨越式发展,更要求古籍修复人员能迎头赶上,在传统修复的基础上,提高技术水平。

  传统的古籍修复技术,就是一双巧手,补、揭、挑、裱等数十种工艺,再就是喷壶、毛刷、镊子、锥子、大针之类简单工具。虽然传统工艺具有相当的科学性,但问题和局限也非常明显,基本上是凭眼睛,凭经验去做。其后果是修复效率较为低下,人为因素影响较大。天一阁面对这一问题,先后引进了1名博士研究生,3名硕士研究生,分别为化学、造纸、生物和历史专业。化学和造纸专业的擅长于通过化验识别纸张质地,而生物专业的对攻克霉菌虫蛀这一难题进行了实验、研究。

  纸浆补书机器的使用可以大大提高被虫蛀古籍的修复效率,同时修补后的书籍再通过低温冷冻充氮等方法杀死虫卵,使古籍的寿命大大延长。此外,一批高科技仪器的运用提高了古籍修复的效率和准确性:扫描电子显微镜用于纸张表面的分析,可使图像放大20万倍,具有立体感;红外光谱仪、紫外光谱仪可以鉴别化学物质,确定化学组成;色谱仪和电子能谱仪能分析纸张中的各种成分,研究填料、颜料和纸张纤维内部结构,为古籍修复提供科学依据。

  科学给天一阁传统的古籍修复保护插上了腾飞的翅膀。举个例子,天封塔曾出土双面印南宋经折《妙法莲花经》,这部有着近千年历史的珍贵经折纸张已严重老化,四周呈粉状,呵气可飞。传统的修裱技术已经不能解决这一难题,尤为犯愁的是经书还是双面印刷的。经过天一阁博物馆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博物院3年多的努力,研究出一种高分子纳米保护材料,使用后获得较好的效果,出于对文物保护的谨慎,目前这一技术正在努力完善之中。

  我国是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大量档案、古籍、手稿、字画等流传至今,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岁月的流逝,环境条件的变迁,使得相当一部分珍贵的纸质文化遗产已经面目全非,这种损失是不可估价、无法弥补的。天一阁作为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必将承担更大的重任。当代的“修复师”不但要去除传统修书技术中的糟粕,还要设法在不影响古籍本身的前提下,利用新技术更好地修复、保护这些文化遗产。让修复变得更高效,一直是天一阁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的追求。

  (图片由天一阁博物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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