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5版:四明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4年07月12日 星期六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丝路之行

王国安

  【思想散墨】

  我的陆上丝路之行从兰州开始。

  兰州虽说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但它是到敦煌的中转站。在兰州,旅行者往往会去看看黄河的标志性雕塑和建筑———黄河母亲雕像和黄河第一桥;或者找个面馆喝一碗地道的兰州牛肉拉面。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旅行表里没有安排的地点———甘肃省博物馆。这个博物馆不仅收藏了“马踏飞燕”等许多国宝,而且还有专门展厅展览丝绸之路的文明成果。在这个博物馆里,彩陶、青铜器、玉石、金银器、丝织品、唐三彩、泥塑、壁画、写经、石造像塔、瓷器、铜奔马及仪仗队等文化遗产见证了丝绸之路经济文化交融的历史,它们仿佛把我们带到2000多年前。

  陆上丝绸之路源于西汉张骞出访西域。司马迁史记中的《大宛列传》详细记述了这个真实的故事。当时所谓的西域就是“西天”,它指的是玉门关以西的荒漠地区,交通困难,人烟稀少,是一个连春风都吹不到的地方。唐朝诗人王之涣《凉州词》中的千古名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写的就是那个地方。戈壁上偶尔露出的草色就像秃子头上长着的几缕头发。当我从兰州坐火车到嘉峪关,然后从嘉峪关坐汽车到敦煌,途中经过玉门关的时候,忽然对王之涣的这首出塞诗有了感性的理解。历史上有多少好诗我们总停留在一些理性的认识,其实,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品出它的味道。比如阳关这个出塞关口,我也是到了那里,才明白王维《送元二使安西》中的名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阳关与玉门关一样都是通往西域的关口,实在太偏远了,太荒凉了,出了关口就相当出国了。因此,我们只有到了这些地方,才会体会“春风不度玉门关”和“西出阳关无故人”等感动人心的千古诗句。

  汉代通西域后,丝绸之路只是一条中国通往中西方的商路。它的最初作用是出口中国出产的丝绸等商品和技术。因此,当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把它称之为“丝绸之路”的名词后,就一直沿用至今。作为出口商品,茶叶丝绸从那里输出西亚。而西域大宛国的天马———汗血宝马(甘肃博物馆收藏的“马踏飞燕”铜奔马的原型也许就是大宛国的天马)、乐器和乐曲等则从那里输入中国。丝绸之路连接亚洲、非洲和欧洲,它跨越陇山山脉,穿过河西走廊,通过玉门关和阳关,抵达新疆,沿绿洲和帕米尔高原通过中亚、西亚和北非,最终抵达非洲和欧洲。后来,随着商路的开通,丝绸之路还成为一条东方与西方之间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印度的佛教也从那里经过大月氏传入中原,汉文化从此开始多元。中西文化的交融促进了哲学、文学艺术、数学、天文学、医学语言学等发展。敦煌莫高窟和柏孜克里克千佛洞里的壁画艺术,就是这种文化融合的遗存。它是东亚文化的见证。虽然《世界文明史》中没有记载,但它与西方文化同样重要。

  从嘉峪关到敦煌,开车要5个多小时。不知当初以沙漠骆驼为交通工具的时代,需要几天的驼铃声声才能到达。今天,5个多小时的旅途已经使人疲倦,况且一路上看不到绿色,就连古诗中那种大漠孤烟的情景也难觅踪影。汽车在马路上行驶,两边是荒凉的戈壁,一路苍凉。如果不是中间铺了水泥马路,就好像进入一个洪荒之地。

  到了敦煌,绿色终于映入眼帘,草木欣欣。这小小的沙洲如同一个驿站,但不知从何处得到水源,把那草木养活?难道这是沙漠中的绿洲?还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当年那些画家、艺人、僧侣和马匹、骆驼就是从这里得到酒水、食草,吃饱喝足后再往莫高窟?现在,敦煌已经成为旅游胜地,沙洲夜市熙熙攘攘,南腔北调的食客吆五喝六,彻夜喧哗。翌日,醉眼朦胧的游人便前往莫高窟。举世闻名的壁画就在那里的洞穴中。

  敦煌市区与莫高窟不远,20多公里,打个盹就到。莫高窟的洞窟有400多个,经历八、九个朝代。壁画与雕塑之多,时间之长都是世上罕见的。尤其是1900年发现的藏经洞,被认为是20世纪世界最有价值的文化发现,与400多个壁画雕塑一样属于世界文化遗产。世界遗产委员会的评价是:莫高窟地处丝绸之路的一个战略要点,它不仅是东西方贸易的中转站,同时也是宗教、文化和知识的交汇处。莫高窟的492个小石窟和洞穴庙宇,以其雕像和壁画闻名于世,展示了延续千年的佛教艺术。

  莫高窟壁画不仅具有法国南部和西班牙洞穴壁画中的线条、色彩、技巧以及动物和人物的形象,比如兽类的奔驰、跳跃、搏斗,人类的狩猎、杀戮、祭典仪式,而且描绘了许多通过丝绸之路传过来的佛教故事。佛陀释迦牟尼生前成佛的故事就完整地保留在那里,令人感动。遗憾的是,许多洞窟中的壁画与雕塑已经遭到破坏。其中既有时间的侵蚀,也有人为的盗取。这种破坏也发生在吐鲁番柏孜克里克千佛洞。那里释迦牟尼“涅槃”的壁画只剩下上半幅,下半幅则被日本人盗走。

  从敦煌到吐鲁番柏孜克里克千佛洞要经过乌鲁木齐,在火车上过一个晚上就到了。吐鲁番保留了原始的交河故城和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等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吐鲁番历史悠久,是东西方文化和宗教错综交织与相互融合的交汇地。它曾经是西域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之一,也是我国丝路遗址最为丰富的地区。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就在那里。

  当我来到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的时候,又一次被洞穴里的壁画感动了。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坐落在火焰山上,那里悬崖峭壁,而且气候干燥,是盆地中燃烧的“火州”。要在如此艰苦的地方面壁作画,得付出多大的智慧和牺牲?

  在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的壁画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释迦牟尼“涅槃”的画面。从敦煌莫高窟释迦牟尼成佛到柏孜克里克千佛洞释迦牟尼“涅槃”,这些壁画完整地再现了佛祖的一生,这是佛教艺术的升华。可惜释迦牟尼“涅槃”的壁画只有半幅,还有半幅早就流失到日本。虽然我们看不到下半幅释迦牟尼“涅槃”的状态,但我们能够看到上半幅佛祖“涅槃”时的“众生相”:众弟子或默立、或举哀、或向往、或窃喜,神态各异,惟妙惟肖。

  今天,流失在国外的壁画除了日本外,还有美国、法国和英国(被俄国盗走的壁画大部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毁于战火)。据说,美国哈佛福格艺术博物馆里的莫高窟壁画长期秘不示人。在英国的大不列颠博物馆中国厅中央墙上,陈列有几十平方米的敦煌壁画,割痕非常明显,但难掩其久远的鲜丽。

  如果我有一天能站在这些文物面前,当我想到它们的出处时,一定会感到一种悲哀!因为,它毕竟是中国创造的艺术。这种复杂的感情,实难为外人道。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