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趣谈】 在《现代汉语词典》之类的工具书中,都将词汇丰富视为现代汉语重要的特征之一,这当然是不错的。只要想想汉语中为数众多的同义词就可知道我们的汉语是如何的奇妙了———同一事物,同一概念,往往可以用几个甚至几十个同义词来表现。历史上曾有一个湘军将领李元度与太平军作战“屡战屡败”而恐受皇上责罚的故事,不料曾国藩在奏折中大笔一挥将“屡战屡败”改成了“屡败屡战”,不换一字只变动了一下词序就让败将李元度成了英雄。真道是一字不变尽得风流,令语言大师们见了也自愧不如。 当然汉语的丰富和奇妙有时候也会给学习和掌握汉语带来麻烦,老师要讲清“果断”和“武断”有褒贬义之不同,“请求”和“寻求”有语意轻重之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师不知要挖空心思举出多少生活中的实例才能让学生点头表示理解。近年来随着我们国力的增强,外国人学汉语的积极性也空前提高了,电视荧屏上常能见到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老外,别看他们咿哩哇啦地似乎能将一般会话说得很溜,但到了节骨眼上,那些老外还是要出点洋相的。比如好不容易搞清了“壶里水开了”和“壶里水滚了”是一个意思,都是指壶里的水已经加热到了沸点,有老外自以为聪明,作文中竟写出了“今天去出席了一个滚学典礼”那样的句子,让人哭笑不得。他以为“滚”字不仅比“开”字笔画多,更难写,更生动,因而更能显示自己学习汉语的成绩。 常见搞翻译的朋友著文叹苦经,说有些人爱将“落后”写成“后进”,将“受伤”写成“挂花”。作家李存葆在名篇《高山下的花环》中为了塑造一个有个性的英雄人物靳开来,首先突出的就是他那个性化的语言风格,比如他说牺牲,不说我死在战场上了,而说“一旦我靳开来‘光荣了’”,翻译一下,准走味儿!同是一个“死”,英雄靳开来可以这么说,换个对象,则可能会有“辞世”、“逝世”、“老了”、“去世”、“寿终正寝”、“呜呼哀哉”、“翘辫子了”等多种说法。我们宁波人更有说“燂茶了”的。 以上种种词语既可表达不同的感情色彩,又可构成不同的语体风格,更可满足修辞上的讳饰、婉曲的需要。 著名作家韩少功因近年翻译了不少国外的经典作家如米兰·昆德拉等人的作品而对语言有了一种更深的认知与了解,他说以前他只认为语言是一种工具,而且是一种普世的工具,以为世界上每种语言的一切词汇都能在其它语言里找到对应物。只是没有翻译过来而已。待到自己做过翻译之后才让他认识到,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他正是通过翻译才认识到语言的另一面,即它的文化性、专适性和主观性。不同的语言之间有一种近似值,就像不同的生命之间,有一些共同的品质和功能。但也有不同的容貌和表情,不同的血质和基因。语言里隐藏着不同的历史、文化乃至人物故事。 韩少功说,正是通过翻译让他完全改变了自己以前心目中的语言地图,知道语言是一种有生有死、有长有短、有肥有瘦、有冷有热的活物。 当然,汉语的奇妙,只能体现在作家写作的更准确更鲜明和更生动上,而决不能用在文过饰非,巧言令色上。 写到这儿忽然想起“2014全国成语大会”上的一个场景:先是“春秋”队的一个表演搭档灵巧地一伸舌头,再缩进口中咕嘟一下,另一搭档马上报出成语“巧舌如簧”,这个成语出于《诗经·小雅巧舌》:“巧舌如簧,颜之厚矣。”是说“尽卖弄如簧巧舌,说一些表面上好听实际上虚伪透顶的话,脸皮好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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