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强 《光芒》表层的故事可归纳为一句话:父亲被火车撞死,儿子为父亲送葬。有意味的是儿子还进行了第二次送葬,专门替父亲的一副老花镜送葬。老花镜是父亲生前的遗物,按照江南的风俗,老花镜也要跟死者同葬,以便在阴间使用。这是一个中国的故事,更是江南的故事。故事中采用的江南传统民俗,决定和作用了儿子怎么做和故事的走向。 故事发生在一个城中村,那里,现代化和传统奇异地并置着,具体反映在农民和火车的关系上。高架桥路过村庄,在农民的眼里,火车在“天上开”。那一天,父亲没戴眼镜,去跟火车“理论”(讨个说法),被高速的火车气流卷进。于是父亲的死,被农民认成“火车吃人了”,这就是农民对现代化的认识。快和慢共存在一个空间里。农村的慢还体现在送葬的传统习俗里———对死亡的讲究,由此塑造了儿子张乐这个形象。 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父亲大战火车(跟火车理论)。故事真正的开端是在父亲的第一次葬礼之后,儿子发现了遗留的老花镜。于是,情节就集中到了怎么把老花镜送还墓中的父亲。 再购一副棺材以及托另一个死者捎上,然后点上长明灯,这一系列做法,表现出儿子的孝:替死去的父亲着想,那边路黑,见不到光。父与子,生死两界,两者之间用民间的传统维系着,其间人物处在纠结、失落、尴尬的境地。 由此,雷默把民俗文化中的死亡观念,提升到对生命的特殊发现,而聚焦点就是父亲的老花镜。一旦送不成眼镜,张乐的生活也就失去了方向(孝维系着农村一代一代人的血缘关系)。作者贴近张乐写,紧紧地贴着,张乐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但不知这副眼镜的隐秘,甚至还从来没有试戴过。 张乐试图通过这副老花镜看世界:一片混沌,却异常的光亮。他看见了异常的光芒…… 妻子背着丈夫,把老花镜埋进了墓里,张乐像死过一回那样,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结尾,张乐看着墙上父亲的遗像———戴着厚厚的眼镜。 犹如同一个人不可能两次涉足同一条河,那么父子当然不可能戴同一副眼镜。儿子通过父亲那副眼镜,发现了现实的光芒———他带着传统,正视现实,由此,活着有了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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