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散墨】 对大山的眷恋,许是因为生于斯长于斯,对山山水水有剪不断的情愫,许是因为被城市的乌烟瘴气浸淫太久,迫切需要那一缕纯净的空气。所以听说去杨染采风,欣然而往,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我们的车在夕阳西下之前进入了双峰腹地,一路上,灼灼的秋阳把群山渲染得明艳多彩,车驰道上,不时有一抹鲜黄、一丛绛红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正在反光镜里流连,前方的黄绿红紫又迫不及待地跳进视线。沿途,一些诗意的名字———西溪、留五扇、中央山、双峰、里天河不断地跳入视线,一路盘旋而上,九曲十八弯,不知不觉就到了我们的栖息地:峡谷人家。这是宁海西部双峰乡一个新开发的农家乐,幽静闲适的一个去处。 杨染之所以让人难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地名,这个“染”字,只有放在“杨”字后面才显得那么妥帖;更有意思的是,我们进入杨染正好是金秋十月,在这平均海拔500多米的高山村落里,被金秋浸染的杨染以那样丰富的色彩进入我们的视野,“染”字那样恰如其分地渲染出杨染的成熟、包容和娴静从容的魅力。是的,大山的秋走过了春的繁华夏的热烈,犹如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在走过了迷茫彷徨的岁月、品读了生命的酸甜苦辣、经历了人生的悲欢离合之后,有了茶之酽味,酒之醇香,成熟而刚强,内敛而自信,优雅而魅力无穷。 我们所处的海拔高度给我们的是“一览众山小”的豪迈,远望群山,薄暮暝暝,依稀可见远山和天际逶迤吻合的剪影,杨染上空几点星火明灭可见,如黑白版画一般静穆,永恒。 晨起,黑魆魆的天,独自山道行。秋意正浓,寒气沁人,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晨雾如纱如烟缠绕,我裹紧了围巾,依山道曲折而行。凭高远眺,千山静默,万壑流烟。大片的浓雾在沟壑间升腾盘桓,在巨大的空谷间,青霭流岚时而横亘成一江烟波,时而缠绵成团团情愫,蔚为壮观。中央山上依山而建的屋舍梯级而上,恍若布达拉宫,灰瓦白墙,错落有致,在晨雾中静若百合。一条连接蒙昧和现代文明的公路宛若舞动的水袖,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登上杨染的高处,此时晨曦微露,朝东的峰顶一抹绯红初染,光华灼灼,面西的峰谷依然沉郁肃穆,烟霞明灭。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村舍毗邻,梯田月牙一般块面层叠,山湾处,稻子已收割,干爽空旷的田垄流淌着丰收后的气定神闲,菜蔬的绿并不显眼,像是画家笔下不经意的点缀,空气中几缕炊烟轻描淡写,袅袅娜娜,让清冷的寒秋多了几许暖意。大山,虚怀而沉静,纯粹而丰富。 心驰神往间,秋阳嚯的跃上了峰顶,沉静的大山像一个变脸大师,黑魆魆的外衣被秋阳一撩,瞬间色彩斑斓,明艳照人。有劳作的农人扛着盛满菜蔬的篮子缓缓而归,秋收已过,农事渐闲,他们赶在日出前收摘一些家常所需,然后,蹲在家门口抽袋旱烟,捣鼓几下农作家伙,这是农人的慢生活时光。一只狗半蹲在高高的石级上,作居高远眺状,神情严峻而安详。是的,面对一群群的不速之客,能依然故我,安之若素,这是大山里的狗的气度。褐色的石墙,斑驳的木板壁,攀爬着藤蔓的篱笆,系着围腰的农妇,围墙上有枝枝蔓蔓作旁枝逸出状,那些烙着岁月印记的熟悉的物件散发着温暖的泥土气息,牢牢地吸引着我的目光,一遍遍逡巡,一遍遍抚摸,此时,有一种久违的情愫涌上心头,那是乡愁的味道。 是的,潜伏在心底的她从来就不曾远走,在这远离城市,远离喧嚣远离名利的大山深处,在纯净的秋阳下,心底的她呼之欲出。那些千疮百孔的灵魂,物欲和名利,得和失,在大山的怀里,在暖暖的秋阳下,熨平了,放下了,回归了。 归去来兮,人生是一个圆,年少的时候,我们为了所谓的梦想,为了各种各样的欲念,逃离大山,逃离土地,逃离亲情,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流浪,是的,只是流浪,我们只是城市的暂住者,钢筋混凝土不是灵魂渴望的安息所,灯红酒绿也只是一时的迷恋,追名和逐利让我们身心俱乏,明争和暗斗使我们怀疑人性的本真,心为形役,生命的苦痛更多来自于世俗的需求。当我们行走在大山深处,躬身触摸大地,那一瞬的内心会因泥土的呼唤而潮湿温软,你明白,此时,你所需的其实只是一份宁静。 生命其实就是一个回归的过程,一场轮回,一场自我救赎。所谓的人生苦短,必得历经波折,遍尝人世酸甜苦辣,才现生命底色。凤凰涅槃,后有重生,洗尽铅华,方见从容。人生的乐趣,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快乐的拥有,生命的最终,是放下,是人性的回归,大鹏千里,不忘归巢,树高千尺,叶落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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