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5版:四明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4年12月20日 星期六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月湖西区

王国安

  【思想散墨】

  月湖西区东临月湖,西至北斗河,南与共青路、长春路交会,北接中山西路,面积近50公顷。这是宁波历史上最大的一个历史文化保护区,其中最为甬人熟悉和骄傲的当属天一阁。天一阁为国内最早并且影响最为深远的藏书楼,它坐落在月湖西区的中轴线,是月湖西区的核心。两侧则是历史文化街区天一巷和马衙街。400多年前,天一阁的主人范钦为了使藏书世代保存下去,在楼前凿池引水,以防火灾。楼成后,范钦从《易经》“天一生水”中取“天一”两字作为藏书楼的楼名,意在以水克火,可谓用心良苦。

  天一阁毗邻月湖,范钦要引的水自然是月湖之水。范钦曾目睹过朋友的书楼毁于火灾,所以他才取月湖之水来防火。但除了这个愿望之外,范钦是不是还另有所求?水不仅能克火,而且还是文化的母亲。唐宋以来,月湖“曲水流觞”,咸集了贺知章、王安石、杨简、万斯同等一大批文人名士,成就了浙东文化学术中心的地位,开创了宁波历史上的人文盛世。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时代。作为生于其后的范钦,也许还有另外一个梦想:那就是借月湖来传承天一阁的文脉,从而使文化的香火传于后代而流芳百世。

  400多年以来,天一阁这个名字和它代表的藏书文化,成为宁波这座城市的文化地标。天一阁太有名了,以致它两侧的历史文化街区都被它遮蔽甚至湮没了。2010年,月湖西区开始改造,随之而来的便是旧房被整体拆迁。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发现天一巷和马衙街就像被海水淹没的陆地重新露出水面。傍晚,在这些街巷行走,常常可以看到高大的吊车直冲云天,挖土机不知疲倦地轰鸣,发出忽高忽低的闷响。

  其实,除了天一阁,月湖西区中的天一巷和马衙街在历史上也很有名。早在天一阁建成之前,天一巷就已经是达官贵人建造府邸的首选之地。《四明谈助》记载:月湖之西,史丞相弥远所居。其府左则衮绣桥,今之水仙桥也;右则感圣桥(因桥北边附近有感圣寺故名感圣桥),今之虹桥也。桥如今在月湖石浦饭店前的超然阁旁。衮绣桥在偃月街小学(现已拆迁)附近。虹桥现改成水泥桥。当年史弥远的府邸观文府,东到月湖西岸,北至青石街,南到马衙街,西抵天一巷,建筑群呈北宽南窄格局。

  新中国成立后,天一巷之西段,改称天一街。20世纪80年代初,我从外地调到宁波工作,因没有房子居住在宁波地委办公大楼,后到天一巷的“机关大院”借住。那里曾经属于地委机关事务管理局,里面住着一些机关的零散工作人员。那时候年轻,我们晚上住在那里,白天去上班,为生活奔忙,没有闲情仔细打量过天一巷的风景。现在想来,那烟雨小巷、石板路面、瓦背上争食的野猫以及那些天一阁城墙里透出来的枝枝叶叶,总有些让人怀念。

  被历史记载的还有马衙街。马衙街在天一阁的南门出口处,街面两边是天一阁的秦氏支祠和秦氏支祠照壁。马衙街不长,东到偃月街和月湖书院,西至长春路。《鄞县通志》载:“马衙街,旧名马眼漕。”街南侧有水池俗称马眼漕。据说,明初宁波卫指挥同知马胜建衙于此,故名。但马衙街的来历还有一说,那与宁波历史上的马氏望族有关。

  马氏望族原在鄞州邱隘盛垫村,为汉代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援,东汉开国功臣之一,汉族,扶风茂陵人,因功得伏波将军封号,封新息侯。北宋末年,马援后人南渡避乱到盛垫入赘。据马氏族谱记载,盛垫马氏始盛于第3代贤庵公,官至明代兵部尚书,成为望族。到了清朝,马氏望族虽然开始衰落,但清朝末年又出现了一位海曙公。海曙公任知州后衣锦还乡,在月湖畔建造府邸。因马氏衙门远近闻名,所以马府门前那条街河就被称为马衙街、马衙河。

  海曙公不仅使马氏世家复兴,而且在马衙街培养出了马氏五兄弟,世称“五马”。在中国文化史上,“五马” 齐名成为一个时代传奇。巧合的是,五马与北大有不解之缘。在蔡元培主政的北大,群贤毕至,名流咸集,被誉为“一钱(钱玄同)、二周(周树人、周作人)、三沈(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五马(马裕藻、马衡、马鉴、马准、马亷)”。这五马就是马家海曙公的五个儿子。马裕藻,国文系教授,首创汉字注音,传播普通话,曾聘请鲁迅等人来校任教;马衡,金石学专家,史学系教授、北大图书馆馆长,后任故宫博物院院长;马鉴,燕京大学(北京大学)国文系主任、文学院院长,后任香港大学中文系主任;马准,北大文字学和目录学教授;马廉,北大国文系教授,古典小说戏曲研究专家、藏书家。1935年,马廉在北大逝世后,他的藏书被北京大学图书馆购藏。北京大学图书馆还与首都图书馆合作编辑出版《不登大雅文库藏珍本戏曲丛刊》。2003年10月,北大图书馆举行“五马”纪念活动,马鉴之子马临(香港中文大学前校长)出席纪念仪式,并将北大前校长蔡元培题赠马鉴书斋的手稿原件捐赠给北大图书馆,手稿为一副对联:“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种木长风烟”。

  马廉与天一阁也有情缘。由于在马衙街长大,马廉对天一阁非常熟悉,并对古砖很有研究。1931年,宁波古城墙拆除时,马廉把废弃的古砖装进麻袋背回家研究收藏,著录《鄞古砖目》一册。1933年天一阁重修时,马廉把所藏古砖捐献给了天一阁。天一阁特辟一室予以收藏陈列,因其中有千余块晋砖,所以命名为“千晋斋”。今天,我们在天一阁“千晋斋”看到的古砖就是当年马廉捐赠的。这是马廉对故乡宁波的贡献。

  2003年元旦,我因为向往天一阁,搬迁到迎春街居住。迎春街在天一阁西边,与天一阁比邻而居。黄昏,月上柳梢,我常常来到马衙街和马衙河畔散步。春暖花开的时节,马衙河畔柳树吐绿,嫩黄的迎春花率先开放,随后一簇簇艳红的桃花盛开,可谓桃红柳绿,良辰美景。想到这条小街居然走出了中国文化史上的北大五马,我常常会在那里留步,停下来看一看天一阁月色中的马头墙,浮想联翩。

  当年马家海曙公选择在此地安家,他看中的也许就是天一阁这块风水宝地,好让子弟浸润天一阁里的书气,从而传播文化的香火。范钦不是要把藏书传给他的子弟、从而延续文化的香火吗?但范钦没有想到的是,传承天一阁文化的,除了范家,还有马家。当范家的子弟在天一阁坚守的时候,马家的子弟则把文化传播到了北京,传播到了世界。这难道是一种历史的巧合?

  马衙街往东一直通到月湖书院。站在月湖书院遗址回望月湖西区,我忽然想到湖南的岳麓书院。岳麓书院里有一副对联,联曰:“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此地不也是出人才的地方吗?所不同的是,楚地(湖湘)出的大多是政治军事人才,而此地则大多是文化学术人才。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