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散墨】 当我沿着河岸一拐弯瞅见它的时候,我兴冲冲的情绪有点失望和失落。只见宽宽的河面上横着一道用石块垒成的坝,高度还很低,仅仅是能够把两面的水隔开而已,它太普通了,没有任何可以让我觉得震撼和奇特之处。而且,这里还异常的冷清,没有行人,也没有游客,只有两条狗在石坝上懒散地游荡。这就是与郑国渠、灵渠、都江堰合称为我国古代四大水利工程之一的它山堰?我觉得,它似乎与这顶桂冠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嫌疑。 缓缓地踱上石坝,只见坝的两面是不同的世界。一面水高,碧波荡漾,一面水枯,裸露着鹅卵石和布满青苔的河床。在坝上转了一圈,我突然明白了,就是脚下这条不起眼的石坝,它起到了下挡咸潮,上蓄淡水的功效。千百年来,它阻咸引淡,为鄞西数千顷农田提供了灌溉之利,也为宁波城提供了丰富的水源。据资料介绍,在筑此堰前,海潮可沿奉化江一直上涌到平水潭。由于海水倒灌导致耕田咸化,生活用水困难。据《四明山它山水利备览》记载:当时鄞西经常是“田不可稼,人渴与饮”的景象。如何化解这一大自然带来的水患,可以说一直是压在鄞西百姓心中的块垒。唐大和7年(公元833年),终于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了。他就是县县令王元。 其实,在王元任县令前一年,他的顶头上司宁波刺史于季友,在县西南40里(今洞桥)也曾建过一堰,名曰仲夏堰。此堰史传曾“灌田数千顷”,但由于选址不当,分流不够,设计不精。堰建成一年,其弊凸现,蓄水不足,咸潮倒灌,沙土堆积,未及周岁,它已经无法胜任挡咸蓄淡的重任了。王元上任后,心悬黎民,决心要改变水患。当了解了这些资料后,站在这由35块水跳石,36级消能石阶,105块搭水石板,152块过水条石,神秘的堰体倾斜线,机巧的堰身中空木石构建筑成的石坝上,我为自己刚才的无知和浅薄感到了愧疚。以直觉定论伊始,以外观臧否事物,人总是会囿于如此的怪圈。 这里两岸青山对峙,鄞江在此一个急拐。当年王元到处踏勘,不耻下问,历尽跋山涉水之险,当这“两山夹流,铃锁两岸”的绝佳地势展现在他眼前时,他知道,他为之倾心谋划,为之呕心沥血的建堰计划终于可以大功告成了。可以想像,当时王县令站在河岸边,一定是欣喜若狂又百感交集的。它山堰建成了。流经堰上的水,旱时七分入河,三分入江;涝时七分入江,三分入河。县七乡农人用此水灌溉,明州城内的月湖、日湖因此也“为有源头活水来。”王元万万想不到,就是他的这一壮举,给后人留下了泽被千年的福祉。1967年宁波大旱,海水倒灌奉化江、鄞江,正是它山堰将咸潮挡在了堰外。2009年莫拉克台风来袭,四明山洪峰漫过它山堰顶2米,最后洪水还是从它山堰顺利排出,保住了鄞西的农田。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他想的只是如何拯救百姓于水患之中,为官一任造福地方这是他应尽的责任。 我步入了堰旁的它山庙,庙堂正中是王元的坐像。据说这是黎民百姓为了纪念他的功德而为他建的生祠。庙里还供奉着十位民工的塑像。他们或持镐,或持锤,或持斧,被称作“十兄弟”。其间有一段美丽又感人的传说。说是在建堰时,要在几十米宽的江面上打桩基,但打了三天三夜,都因水底沙石松动,几十根木桩都被水冲走。这时有个老者说:人血是无价之宝,用人的热血可把桩基凝固在江底,但这需要十个人献身。为拯救方圆百里的千万百姓,当时就有数十位后生站出来,最后从报名的后生中选出了十位。他们的姓氏正好是《百家姓》的前十个。传说是否属实,我无从考究。但建造它山堰,其间需要几十万的人工,百姓们为了获得安定幸福的生活,不计报酬,勇于献身的可歌可泣的事例,肯定不在少数。“十兄弟”的传说就是对这种精神的高度概括和颂扬。 步出它山庙,我又深情地注视着横卧在河面上的石坝,它古老、沧桑、沉默,但却那么壮观;它普通、沉静、肃穆,但却那么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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