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

    小满位于一年的农历四月中，在这个时令里，万物“小得盈满”。田间麦气盈盈，颇具成熟气象。庄户人家常提到“麦气”，这是指麦子散发出的自然香气。在春风骀荡之中，这种粮食的香气特别诱人。难怪古人有诗句云：“晴日暖风生麦气，绿荫幽草胜花时”。而所谓“小得盈满”，乃是天地间阳气达到极致所逼。阳气盛就火气旺，而物极必反，阴气会紧跟着开始萌生。所以，小满节气的“物至于此，毕尽而起”就是指阴阳关系开始由此转变———万物尽旅西行，且趋向于成熟。

　　小满时节里民间有著名的“小满三候”。这“三候”指苦菜秀、靡草死与麦秋至。众所周知，小满之日“苦菜秀”，苦菜为多年生菊科植物，春夏开花，遇火气而生苦味，嫩时可食。小满之后五日“靡草死”。什么是靡草？一说是纤纤柔柔的蔓草。但按照东汉郑玄的解释。荠、葶苈之类枝叶细的草才有资格被称为“靡草”。因葶苈在三月开小黄花，然后四月结子。此种植株矮小的草本植物是因阴气所生，入夏后畏于阳气，便早早枯死了，这才有“靡草死”的说法。至于“麦秋至”，顾名思义，是催促农家对夏季麦进行收割。别看“麦秋至”里有一个“秋”字，“麦秋”指的却是四月。因为在古人的概念中，秋天就是成熟丰收的季节，既然麦子在四月成熟，自然可叫作“麦秋”。蔡邕撰的《月令章句》中有记载：“百谷各以其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于是，四月在古代也叫作“麦月”，这名讳的得来是有实践根据的。

　　说到夏麦，古时农事全仗农时。即便是文人雅士也非常看重“小满”这个时令，闲来爱写几首应时的词令。如欧阳修写《归田园四时乐春夏》。诗里就天然一派具有“农家乐”风韵的小满景致：“南风原头吹百草，草木丛深茅舍小。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老翁但喜岁年熟，饷妇安知时节好。野棠梨密啼晚莺，海石榴红啭山鸟。田家此乐知者谁？我独知之归不早。乞身当及强健时，顾我蹉跎已衰老。”文人写诗为的是言志。而那些总是躬耕田亩，为稼穑忧劳的人民若也写起诗来，则分外强调农事，宛然农谚了。如“小满小麦粒渐满，收割还需十多天。收前十天停浇水，防治麦蚜和黄疸……”、“小满后，芒种前，麦田串上粮油棉。先种后浇较牢靠，先浇再种遭鼠咬”等等。

　　其实在二十四节气中，小满这个节气有些特别。从字面上看，它并不直接点名季节，也不描述气候特征与气温冷热。它叫“小满”，与其说是个节气名，还不如说像个人名。不过“小满”藏有丰富含义，是老百姓日积月累的劳动智慧之体现。它生动描绘出了夏时那些农作物的状态。“小”的意思是植物刚刚灌浆，乳熟，需要继续成长，成熟。“满”则形象地道出了麦子类夏季作物颗粒的饱满感。是啊！初夏时节里，花依旧香，树依然暖，清风一过，那些原本鲜嫩的绿叶渐成灰绿。但那田间麦穗的顶端却愈发圆鼓鼓起来，用手轻轻一掐，麦粒中便会流出一种乳白色的浆汁。这说明，这麦粒正在灌浆。了解了这些，我们才会由衷为这节气名中的那个“满”字叹服———还有比这个字用的更贴切的么？不过常言道：“小满不满，麦有一险”。小麦到此时，本应熟了。可若遭遇“干热风”影响，即有“一险”。用另一俗语来解释，为：“麦怕四月风，风后一场空。”这时得仰仗那些有经验的农民适时做好田间管理工作。浇上些“麦黄水”，增强麦苗的长势，让植物具有抗风能力。同时再由人工做些防风工作。双管齐下，有备无患。

　　在我国，还有“小满见三新”的说法。《清嘉录》引《震泽志》云：“岁既获，即播菜麦，至夏初则摘菜薹以为蔬，舂菜籽以为油，斩菜萁以为薪，磨麦穗以为面，杂以蚕豆，名曰‘春熟’。郡人又谓之小满见三新。”通俗点说是：小麦开始熟了，可以开镰收割了；新蒜成熟了，可以食用了；早蚕开始结茧了，可以缫丝了。所以我总觉得“小满”是一个在农业社会里显得非常热闹的节令。“小满天天赶，芒种不容缓”，这种热闹展现在劳动者忙忙碌碌的创造和生产上。其实在旧时，农民们在一年当中真正休息的时间并不多。他们能深深懂得：天地自然虽有丰富的赐予，但惟有勤勉不懈、顺应天时的劳动才是生存下去的坚实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