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儿 平生两大嗜好:如厕读书与卧床写作。我的几乎所有文字都是趴在床上写出来的,然后再誊到电脑上。这习惯读书时养成,一晃十余年,便再也改不掉。 至于读书,憋得再急,进入厕所之际,我也得千方百计地夹一本书,再冲进去。这本书并不是随意从书架上抽出的———我总是在最后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刹那间决定读哪本书,然后一阵慌乱,四处找它。若是忙乱中拿了不合时宜的读物,常常不得已,大呼小叫地喊章郎:“帮我拿本‘林语堂’来,不要‘梁实秋’!”这着实是个怪癖,但积习难改,只好由它。 读书和如厕,如此大雅大俗的两桩事,放到一起做,似不合情理。但大俗即大雅,人生能把这两个极端臻化到一定境界,那美妙实非常人所能领会。相传宋代名僧雪窦寺明觉禅师,在杭州灵隐寺厕所执役三年,而成高僧;福州雪峰寺义存和尚,也打扫过多年厕所,之后修得正果,“雪隐”成为厕所的代名词由此而来。禅宗信徒大多能从不净之处,深悟生活哲理、生命真谛,这是治厕成佛的例子。 竞争激烈、节奏过快的当今,我们很难挤出大块时间来潜心阅读,即使读,也多是些急功近利的阅读,为过关而读,为升迁而读,单纯的为喜好而读,竟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因而,把如厕时的那一丁点儿时间挤来阅读,显得尤为可贵。读一卷书,则受一卷之益。如果读书也像食、睡、拉一样,成为人生日常事,那该多好! 没有比厕所更安静更私密的空间了。卧室私密,但再暗的灯光对枕边熟睡人的眼睛亦是刺激,同样,再低沉的鼾声也会令阅读效果打折。只有如厕时,卫生间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没有人会来打扰,也不会打扰到别人,可尽享俗世片刻之安宁。眼前一派儒雅的睿智,身下隐藏阵阵风雷激荡,满怀的书香将体内的秽物清除一空,整个身心就轻盈了。 我这样执拗地坚持在厕所里读书,那一定也是因为书好,耐读。记得从前年少,在湖北乡下老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厕所,一律是土砖和高粱秸子或者稻草搭建的不甚干净的茅厕,夏天蚊蝇“叮肉”,冬天北风“割肉”,为着贪看一本连环画或故事书,在那简陋肮脏的茅厕里,我居然一蹲就是大半天,任家人一遍遍叫唤我,横直不出来,被叫急了,趔趄着站起来,眼前发黑,两腿发麻,不能迈步。相比过去,现在的环境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如厕读书,读什么书?欧阳文忠公的友人钱思公已作解答:“如厕读小辞”。周作人先生亦主张“看随笔类最好,顶不行的是小说”。以我个人的经验,文章宜短不宜长,内容宜轻松不宜深奥,语感好也很重要,语感太差影响阅读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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