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强 彭素虹在其小小说集《花镇红颜》里建构了一个“花镇”,我总结了三点启示,可以用三种关系来表达。 首先是作家与故乡的关系。故乡、爱情、寻找等,是文学永恒的主题。特别是当今这个时代,故乡对作家的写作来说,有着更为重要的文学意义和价值。 由此,就引出了一个现象:双根(两个故乡是全球普遍的文化现象)。中国人流动、迁徙的方式有很多种,譬如流放,插队,打工等。这些行为,有的是被动的,有的是主动的———广阔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造化人,就形成了文化意义上的双根现象,伴随着尴尬、差异、融合,个人的命运与时代的变迁密切相关。 于是,其中的“人”有了参照系,陌生唤起了熟悉,对文学而言,是一种文化的参照———涉及灵魂的归宿,身份的界定,差异的纠结等,包含着文化的冲突、磨合、融合,也往往出现“两不靠”:漂流、失语的无根状态。 从彭素虹的小说中,可以看出自然的融合,她不是注重差异,而是观照融合。四川的花桥镇和宁波的北仑区,这两个故乡被浓缩在了虚构的花镇里。小说中的人物再也分不清籍贯了,或说,她将原型携带的文化差异和特点剥离掉了,建了一个文学的花镇,然后把自己印象深刻的人放进去,同时,也把自己寄存其中。文学是安放、寄存灵魂的地方,同时,也是彭素虹回归故乡的方式。要知道,现实中的故乡,也许反而已是面目全非,无法着落。 其次是阅读与创作的关系。我喜欢通过作品来揣摩作家的阅读背景。一个作家能不能走远,往往取决于阅读,阅读提供其创作的能量。大多数作家是业余创作,不得不捧着一个维持生计的饭碗,难以博览群书。但是,不贪多,只图精,精读一个作家或一本书,是可以做到的。这就是所谓的捷径。 彭素虹过去写随笔,如今转为写小小说。我看了她的几篇小说后,就给她推荐了墨西哥女作家安赫莱斯·玛斯特尔塔的《大眼睛的女人》,该书塑造了39位生机蓬勃的姨妈群像,既可当长篇小说,也可为小小说集———碎片式写作是当今世界文学的一种趋势。 彭素虹有个特点,消化能力比较强,吃啥补啥。她很快交给我十余篇小小说,写了十几个姨妈。中国和墨西哥的文化有差异,但女人在生存境遇、情感上的问题却带有普遍性。 我问:中国的国情会出现这么多的姨妈吗? 姨妈是个技术问题,对此,她做了身份上的调整:写花镇各种各样的女人———也是群像。 一本书引出了另一本书。39个姨妈召唤了38个女人,大眼睛女人唤起了黄皮肤的女人,心心相通。 彭素虹要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出现许多作家曾遭遇的问题:被笼罩。怎么办?由模仿转入独创是必经之路。彭素虹有想象力有吸收力,今后不妨稍稍拓宽阅读视野,找几本对路的经典书籍,用经典的灯照亮生活。所谓照亮,就是发现,就是自省,从而走出伟大的笼罩。 最后谈谈系列小说与花镇的关系。每个作家,都会有野心,会试图建构一个自己的文学世界。这个文学世界,自成体系,又跟现实的世界相通、并列,甚至,可以用文学映照现实。 彭素虹自觉地开发、建立了小说的花镇。一个小镇,一群女人,自给自足,自成体系。她提取记忆、生活中的两个故乡里的若干元素,突出的特征是每个女人对应一种花。女人的性格、处境与花的品质、色彩,在某一点上相互映照、连通。于是,出现了一个百花齐放的小镇。而且,她通过细节、行为、气息,力图深入女人的灵魂。 当代小小说有一种趋势,那就是创作系列小小说,以弥补单篇的单薄。彭素虹采取整体构建但又独立成篇的方式,多层次、多侧面、多视角地展示花镇女人。人物可在各篇里“串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篇为主角,彼篇为配角。犹如百花盛开的花园。 花镇并非“女儿国”,读小说时,我时不时地感到男人的存在,不出场不等于不存在。彭素虹写花镇女人,其实是把自己的故事写成别人的故事。那么,能不能把男人的故事写成自己的故事呢?从模仿走向独创,从经验走向想象。我期待她在今后的创作中,出现放肆的想象———写活人物,用好细节,从而表现出系列小小说的张力和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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