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四明笔谭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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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8月10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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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日荷花别样红

  枕流

    自古以来,文人对于夏日荷花就有不同一般的青睐。爱菊出名的是陶渊明,爱荷出名的则是写下《爱莲说》的周敦颐了。说不清是花以文著名,还是文以花传世。总之,那“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句子,时至今日,让人读来依然齿颊生香。这一份淡雅的笔墨,既摹实态,又写精神,从形象到品质对池中清荷进行了赞颂,说透了荷花的清贵和高华。因荷花的特性还与儒家传统中君子的品行有着“异构同质”的关系,所以这审美意象还势必带上了文化品格。据说周敦颐本人便具有荷花般高洁的品德,黄庭坚就曾赞誉他:“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

  荷花成为文学范畴内的诗歌意像,由来已久。《诗经》里有“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及“彼泽之陂,有蒲与荷”的句子。屈原写“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看中的也是此花洁身自好的品质和不同流合污的性格。荷花不仅清姿素容,天然出水,不受铅华,而且花叶相当,这种花的美从来就少不了身边舒展叶片的烘托。“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无怪乎写过“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李商隐在另一首《赠荷花》中竭力赞美了此种花叶和谐、相得益彰的美:“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荷花和一般的夏季花卉不同,别的花儿或芳艳超群,或清芬隐约,都是花朵曳于枝头。而荷花却是自水而出,曼妙凌波,天生带有一份水泽的灵秀。而在写荷花的诗词中,也往往用到此花的别名:莲。“莲”和“怜”是谐音。爱情诗最常将“荷”化作“莲”来写。像《子夜夏歌》中“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的后半句实为“夜夜得怜子”,暗喻了对心上人的旖旎思念。自然现象中又有“并蒂莲”出现,如此同根连枝的佳卉极适合喻作夫妻。乐府诗《青阳渡》中云:“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夏日观荷,我常去杭州。江南的荷花当属西湖“曲院风荷”的菡萏美色最为著名。这里的“风荷”两字来自周邦彦的一首《苏幕遮》:“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词人妙笔生花,九个极平常的字构成了“最能得荷之神理者”的佳句。将荷叶承载雨后露珠的这份清灵和明净,以及那鲜活颤然的灵动美感写到了极致。西湖的荷花是观赏荷,架构尤好。既有星星点点的莲蓬,更有荷叶翻滚绿波,花似红云闲浮于水面。大抵普通百姓见到这样的美景也不由得“诗性”勃发。于是有了貌似俚俗,实则雅致的民歌,所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小时候读这诗,觉得这首汉乐府真个是“偷懒之作”,后四句简直就是让小鱼儿在荷叶间东南西北溜达了一圈。可而今再读,方才慢慢咂摸出这意趣天然之作的妙处,久久吟咏,自能品味出那不可言说的好来,它通过越女采莲的场景来展现深爱欢情,鱼儿在荷叶间悠游嬉戏的快活场面,正隐喻了绵绵的情意。与之相应的还有《西洲曲》。表面上描摹了一派江南水乡的劳动场景,其实“采莲南塘头,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四句尽藏春闺之情。

  除诗词外,明清时期小说发展起来,荷花也被小说家们融进了所塑造的文学人物之中。曹雪芹就很喜欢荷花———这是笔者的一种揣度,他若不喜荷花,为什么总用荷花来为那些可爱的女子取名呢?如梨香院的女伶藕官。这姑娘,别看岁数不大,在《红楼梦》中的“戏份”却不少。她因和药官搭戏,生出真情。后来药官夭折,藕官哭得死去活来,烧钱祭奠,一次被园中的老婆子抓住,在宝玉的帮助下才逃过一劫。还有小说一开始就被拐卖的甄士隐之女英莲(也即香菱)也有着荷花般的清幽之美,且她的判词是:“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这女子在曹雪芹的笔下,简直就是荷的化身了。

  今人当中,写荷花最为神妙的,该是朱自清先生吧。《荷塘月色》美若梦幻,荷花和融融的月夜浑然一体。我相信只有那样的月光下才有那样的荷花,也只有那样带着淡淡忧愁心情的作家笔下才能流淌出如许诗意的句子:“叶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贪心之人,老觉得:“凡花色之娇媚者,多不甚香,瓣之千层者,多不结实。甚矣,全才之难得也。”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兼之者,甚唯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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